景翊等了片刻也不见她再问话,便猜想她适才与自己要说的应是一件事。他偏目正好看见她侧脸,晶透的肌肤与屋檐上的冰柱无异,她的周身也散发着淡淡的疏离与寒意,就仿佛与她的手指一般凉。
夏侯箬也不说话,静静地望着屋前,偶尔有鸟栖落。
“王妃可认识六哥?”雪鸟被声惊动,赶忙扑扇着翅膀飞走。
夏侯箬偏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神色自然地看着自己,双目深邃,像是要把自己吸进去一般。夏侯箬点头道:“认识!”
景翊墨黑的瞳仁一缩,她认识景珲,为何他前几日试探景珲时,景珲说不曾认识夏侯箬?可瞧她的样子又不像是撒谎。景翊觉着心内的疑团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大,而他为了靠近真相,只能不断挖掘。
若她是飞儿,当年在他大张旗鼓娶亲时,她为什么不出现?若她是恨他娶了旁人不肯认他也就罢了,为何她看见徽宁一点情绪也没有?那日他故意让奶娘带徽宁去东院,据奶娘回话她除了乍一见徽宁面露惊讶,后来却是平静不已,始终微笑着。
可她若不是飞儿,为何她三年前离开京城去了燕州,三年后才一回京城便被指给了他。她若是景煜安排的人,按理不会与长孙宸萱剑拔弩张到那等地步!这未免太蹊跷,她身上的种种疑点都是谜。
或许等探子从燕州回来,一切谜题都会解开。
夏侯箬,不管你有多少秘密,本王都会一个一个挖出来!
夏侯箬被他死盯着有些不自然,正觉着无话可说时,绿意适时地上前道:“王爷吉祥!”
景翊冷然道:“嗯。”转身正欲离去时,又添了一句,道:“病了便好生养着,外头寒气重!”
夏侯箬不解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闻见空气中弥散的淡淡药味儿,便也瞬时明了。
红襄绿意一听明日回府,无不雀跃,绿意与红襄性子不同,欣喜归欣喜,却是不放在脸面上,手头上的活计该做什么依旧做什么,红襄却是像才放出笼子的小鸟,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绿意忍不住拉住红襄道:“你这样儿要是被旁人瞧去,以为你才蹲过大狱呢!”
红襄耷拉着两弯眉,可怜道:“我看这怡王府与大狱没差,无趣,死板,还得干活!”眉眼顾盼,见四周没生人,靠近又道:“小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绿意见她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轻笑了一声,转头去瞧夏侯箬,她坐在厅内,似与洪江商议着什么,面上笑意始终漾着,暖暖温煦,如冬日的太阳般明艳。只是眉眼之间却是难掩的疲惫,虽淡淡的,然教人心疼得紧。
是啊,若真真论起来,小姐怕是最累的那一个吧!外人只当小姐在怡王府如鱼得水,处事游刃有余,可小姐背后的难处与辛苦,恐怕也只有她与红襄知晓!
关于回门一事,夏侯箬知之甚少,也不知该留心些什么,该置办些什么,便沉心听洪江一一道来。
夏侯箬哪里晓得这
洪江也是临阵现学的,德贵妃原先是遣了个管事嬷嬷来帮衬着,道是帮衬,无非是一路随着,若有她在,景翊行动也是束手束脚,夏侯箬即便是回了尚书府也是与在王府无异。景翊觉着不妥,便让管事嬷嬷将礼节道与洪江,而后扯故将她打发了去。
“按规矩,王妃与王爷明日不得逾过午时!”洪江交代完最后一句,低头暗暗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一字不漏。
夏侯箬柔声道:“管家辛苦!”
洪江连忙道:“王妃言重,这本就是奴才分内之事!”说罢顿了一顿,终是开口又道:“王妃别嫌奴才多嘴,王爷近日多忙政务,这连着几日都是在书房就寝。”
明明话未说尽,却是不再说,夏侯箬也知他是何意,笑道:“王爷心细,安排得也极是妥帖,倒是我一事未做,惭愧得很!”
洪江生怕夏侯箬对七爷心生怨怪,闻她这般说,心下一宽,道:“王妃宽宏,是王府的福气!”
夏侯箬虚笑了几声,端起一旁的白釉紫纹茶碗,轻抿一小口,随口道:“王爷近来很忙吗?”
夏侯箬对自家爷一直淡淡的,鲜少问及,这忽地一问倒教洪江诧异,答道:“嗯,王爷过几日便要随太子爷去巡京畿!”
难怪适才会在东院遇见他!夏侯箬道:“照顾好王爷!”吩咐完便去瞧手心内的茶碗,茶水在碗里晃动,茶面上倒映着她的眸子,亮亮的,却是没有夹带一丝情绪。
洪江诺声应下,退出了屋子。按说他也算跟随七爷多年,阅人不多却也不少,可每回与这新王妃碰面都隐隐有压迫感,她很少露严肃之色,言语也是温和,可即使如此,他仍觉着压迫。洪江记起府里的另一位主子,娇纵自傲,行事心狠手毒,他却是从未生过压迫感,更多的是胆战心惊。新王妃令人生威的气质像是与生俱来,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这一点倒是与七爷极像,都教人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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