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婧向景翊及夏侯清夫妇行礼后,方到夏侯箬身旁,笑道:“昨夜里袭了一场大雪,不然一早便到了!”
夏侯箬怨声道:“大姐这般颠簸,我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夏侯婧道:“你大婚时我没赶上,这回门,我定是不能缺席!”
夏侯箬哽咽地说不出话,只是紧紧地握着夏侯婧的手。她不知道为何一回家,她就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任何温言温语都足以教她垂下泪。
“娘!”小虎头扒在厅门外,向厅里小声唤道,却是将众人的眼神都唤了过去。小虎头见一个个眼生地很,忙将小脑袋缩了回去。
奶娘无措地立在一旁,百般为难,不是她不带小少爷进去,是小少爷扒着门板不撒手啊!她又不敢使力,生怕伤了这小祖宗。
夏侯箬轻手轻脚上前,一把抓住了露在厅门处的小手,压低着声儿道:“这小手长得甚好,给狼爷爷下酒吃,好不好?”
“不好!不好!”小虎头呼的一下就缩回了手,惹得厅内哄堂大笑。
小虎头被笑得更是不敢再向厅里望,撇着小嘴紧靠着厅门。奶娘怕他冻坏,哄道:“方才那声音很耳熟啊,小少爷在哪里听过呢?”
小虎头认真地想了想,忽地,眼睛睁得圆圆的,忙向厅里探出半个脑袋,只见夏侯箬蹲在门槛处,笑着看着自己。小虎头伸着小手就搂上了夏侯箬的脖子,字正腔圆唤道:“姨姨!”
夏侯婧上前道:“就记得姨姨?其他人呢?”
小虎头向夏侯箬怀里缩了缩,不肯说话,夏侯箬教他一个一个唤人,小虎头也听夏侯箬的话,一个一个唤过来。可到景翊这里,夏侯箬为难了,凝眉望着景翊,唤七爷?七王爷?
众人也不知如何办,小虎头窝在夏侯箬怀里瞧景翊,姨姨不让他唤,他也就不唤。
景翊扬唇,摸了摸小虎头的小脸,轻声道:“来,叫姨丈!”
小虎头偏头望了望沈霂,又回望了一眼景翊,有两个姨丈?
夏侯箬猜出他的小心思,笑道:“这是小姨丈!”
夏侯婧与小虎头一来,府里瞬间又热闹了许多。小虎头缠着夏侯箬,一会儿要吃这,一会儿要吃那,觉着无趣了便蹬着小腿儿去瞧景翊与夏侯清下棋,小小的身子够不上棋盘,只见二人就着一颗小石子,拿起又放下。
小虎头一时心痒,勾着手也去够棋盒里的棋子,被他这一搅和,景翊与夏侯清也难以再战,便拢了棋子,只道日后再切磋。
夏侯婧上前想将小虎头抱回来,却见景翊将他抱起,
置在膝上,引着他玩黑白玉石棋子。这如何像话!夏侯婧哄了好几次,可他硬是赖在景翊腿上不肯下来,景翊也笑道无妨,她只得作罢,坐回了座儿,笑道:“他这会儿倒不认生了!”
夏侯蘅拢着手炉,向夏侯箬笑道:“念心可得抓紧有个自己的小娃娃,姐姐可等着被叫姨母呢!”
夏侯箬像被一桶冰水劈头浇下,唇边的笑生生僵住,她明明离暖炉极近,却丝毫感受不到丁点热气,心里汩汩地向外冒着寒气。
夏侯婧轻轻握住夏侯箬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薄汗与她的微微颤抖,那个孩子的事只有她们俩知晓。当年孩子早产加上胎位不正,夏侯箬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生下来,可见那个孩子在她心中是多么重要!知道孩子夭折的那一刻,她却异常安静,摸索着将孩子的小衣服一件一件叠起来,锁进箱子里,她笑着说她和景翊之间唯一的牵绊断了!
夏侯婧岔开话题道:“这七王爷啊,可真是好脾气!”
夏侯蘅顺势向景翊看去,叹道:“可不是!”这京中一干皇子,一人一个样儿。
正这时,老管家进厅,打着千儿请众人移步戏楼,道是一切已妥帖。
尚离暖厅不不远,绕几个回廊便是。这戏楼原先本是一小楼,置放一些物件,夏侯清许多旧时宝贝都藏在这里,马鞍、软甲、刀枪剑戟,被夏侯箬戏称是尚书府的“藏宝阁”。
自打夏侯箬迷上了戏,便是软磨硬泡让夏侯清将小楼中的宝贝都挪个新地儿,叫工匠来搭了一戏台。夏侯清虽说是由着夏侯箬,却是只准她在府里吱吱呀呀,严肃道若是她向外人道这事儿便拆了这楼。夏侯箬也知自己的身份,顾全父亲的面子,便是连阮云若都没相告。
夏侯箬方随众人一同坐下,便听台上梨生流音婉转起。耳熟的曲,耳熟的词,连那梨生也还是那年的梨生,唱得依旧曲折婉转,音柔意袅。
那是她最爱的一折戏,也是她最爱唱的一折,偏生有的人就是觉着无趣,还道浊了他的耳!
夏侯箬忆起那几人,这几年,不知他们可好?
景翊听这戏十分耳熟,再一细想,已然明了。他向夏侯箬的方向瞧了瞧,见她失神地望着戏台,瞬时眼底泛起丝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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