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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宴(二)(2/2)

正这时,厅门处有婢女报八王爷八王妃到,夏侯箬暗想怕是又要拖延些时辰,仰头向厅门看了看,见那方两道身影:男子一身蓼蓝缎面长袍,面容清俊;女子着暖蓝色袄裙,一支晃眼的金步摇正正缠着发间,衬得眉眼亮丽。夏侯箬记得在永安宫见过她,方妙弋,好登对的一对妙人儿!

方妙弋歉笑着向众人道:“母妃留我们在宫里用膳,虽说是迟了些,仍是赶到了!”

八王爷景琮也一并笑着道:“劳兄长们等候,是小弟的不是,小弟先自罚三杯!”

“三杯怎够,三坛方放过你!”景珲大声道,他本就憋着火没处撒,此时寻了这个机会怎能轻易放过。

阮云若迎上前和话道:“咱三府别的不多,偏这酒多,今儿个喝尽兴!”

景珲大笑道:“嫂子说的是,这可是皇商府上啊!”

众人一听皆扑哧笑出了声,倒是六王妃红着脸拉了拉景珲的袖口,嗔怪道:“就你没个正形儿!”

景琮夫妻的到来缓了缓宴厅的气氛,时间似乎也走得快了些,一众皇子们觥筹交错,女眷们则干坐着,偶尔随自家爷附和几句,夏侯箬觉着无趣得很,掐着滚袖边的貂毛解闷。

景翊瞧见她手上的小动作,微勾唇角,淡淡道:“若是不喜这滚边儿,让人拆了去便是,何苦一根根扯!”

夏侯箬忙捋平整袖口,想辩白却不知说什么,抬眸便对上了景翊墨黑的瞳仁,许是饮了好些酒的缘故,他那黑亮中竟闪着淡淡柔光,他在对她笑!她凝视了一小会儿,只见景翊起身向阮云若道:“五嫂,我出去瞧瞧琓儿,她怀有身子,又与徽宁玩了这些久,我委实放心不下!”

二王妃笑道:“不如我替七弟去瞧吧!”说罢起了身,向众人道:“我瞧今儿个妯娌们来得齐,不如咱们去别处再设一桌,也免得碍了爷几位的兴致!”

阮云若搭了搭二王妃的胳膊,笑道:“还亏得二嫂提醒,府里搭了戏台子,咱们一起听听去!”

话音一落便有婢女紧上前伺候众王妃离席,夏侯箬向席间皇子们微微打了个福,也随着出了厅。景翊偏头望了一眼夏侯箬的背影,才收回眼神,便听景瑱在一旁轻叹道:“痴儿啊!”

夏侯箬本就出来得晚,心里又藏了事,步子迟迟,便落在了后头。她瞧前方苏雅柔与阮云若笑语,长孙宸萱与方妙弋比步,余下的几位嫂子们一道。回想起景翊的话不免觉着寒心,她竟不知景翊竟心疼白琓瑗到如斯地步,当着众人的面也丝毫不隐去半分,只是累了她平白又被人笑话了一回!

夏侯箬一门心思想着这事,自是顾不及看路,待真回神看路时已是迷了路。她环顾四周也没瞧见一个婢女,往前又行了数步,留意到眼前有一条长道,清扫得十分干净。夏侯箬心生纳罕,只想着反正是不识路,那便选条好走的路走罢了。

夏侯箬隐隐闻着凛烈的寒风中裹着淡淡花香,她越往前行花香越浓郁,那是——

夏侯箬快步向前,却被一个高高的院门阻隔了住,透着镂空院门,她感觉到寒风送着花香,扑着她的面,又冷又疼。她犹豫着伸出手,良久方紧紧的抓着冰凉的院门,她不敢进去,仿佛一进去便坐实了她的所有猜想似的。

若真是他,那她以后如何再见云若?思及阮云若,她忽地心慌了起来,很快她又宽慰自己道:景煜与景珲也知她爱极紫蒂白照水,说不准是他们向景璘讨要去的,至于她喜爱蝶恋花那戏码他们也是知道的,更不是什么秘密了!

嗯!一定是这样!

夏侯箬平静了下来,松开抓着门栏的手,缩回唇边轻轻呵了呵气,一想到景璘每回见她的眼神便更是觉得自己的宽慰是对的。这么些年,他见自己时永远是那副无所谓的姿态,也不曾见他有任何暗示。

夏侯箬讽笑自个儿多生出了个心眼,推开了院门便走了进去,她记着云若适才说,只有景璘书房前才有紫蒂白照水,这应是书房没错!没有烛火,她看不清,只得一步一步的探着路,正走着走着忽然记起来她是来过这里的,她第一次见紫蒂白照水就是在这里,景璘与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三哥竟然带一个小女贼在身侧!”

那年她十二岁,性子冲得很,也顾不上他是皇子,回嘴道:“我一没偷,二没抢,摸都没摸上,怎能算是女贼?莫非看一眼也算?”

景璘早听景珲说三哥身边有一个丫头,刁钻伶俐得很,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景璘眯着眼,饶有兴趣地道:“若这不是花,是书,你这一眼,就真的算是贼行了!”

她不曾想他竟这般诡辩,扬着小眉便道:“不知五皇子如何将这花变作书,他日好向三皇子定了我的罪呢?”

景璘倚着门边,瞧着夏侯箬一张娇艳的小脸,满是傲色。若他回答会变,那他向三皇子定夏侯箬的罪便是小人之举;若他回答不会,那小女贼一词便是用得不妥。好机灵的小丫头!

他适才已在院外瞧了她半天,她蹲在矮枝前,先是细细瞧着那小花,后又伸长脖子嗅着那梅香,明明伸手了几回,最终却是放下。看得出来,她很是喜欢。

景璘正想开口问,被身后之人抢了先:“念儿可是喜欢这花?”

“喜欢!”她立马答道,从她见着那白白的小花瓣,嫩黄色的小花芯,紫红色的小花苞时,便喜欢得紧,她喜欢那甜而不烈的梅香。

她不知道那日三皇子与五皇子说了什么,她只知道离开五府时,五府管家送上了一盆梅。那梅装在剔透的瓷瓮里,连泥土闻着也是香的。管家道:“爷让小的转告小姐,这梅唤‘紫蒂白照水’!”

她就这样捧着那花,回了尚书府,宁愿手冻得通红也没让人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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