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选的?这倒不像她的性子!夏侯箬笑意不减,青筼却已面生惶恐之色,正慌忙福身请罪,只听夏侯箬道:“女子生来爱红妆,有什么罪?”
石青筼起身又向夏侯箬深深一福,凝望良久,方幽幽道:“是啊,试问世间哪位女子不爱红妆?以前在敏妃娘娘宫里,爷也曾夸赞妾身着衣鲜亮,只是为什么他随御驾上了一趟泰山......”
夏侯箬听她道曾经也不是一两回了,便也没往细处听,正这时,一婢女打帘进屋道:“启禀王妃,外头落雪了,奴婢把紫蒂白照水挪进来,不知放在哪里?”
绿意接话道:“放在偏窗旁的木架上就好,小心些!”
夏侯箬瞧她放稳了才转头,却见石青筼望着花钵那方出神,笑道:“青筼方才是不是还有话未说完?”
夏侯箬竟和白琓瑗欢喜同一种花,这么巧?石青筼正纳罕,听见夏侯箬的话方回过神,轻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绿意去红襄屋子送完药,回来时见石青筼领着婢女顶着雪慌慌张张而去,衣裳间似有东西飘落。绿意唤了一声,却见那二人已绕出了院门,再唤也是无用,只上前拾起后进屋去,见夏侯箬侧倚在背垫引枕上,双眸微怔,道:“石姨娘怎么走得那么匆忙,连掉了帕子竟也没察觉!”
夏侯箬只远远地瞧了一眼,道:“你先收好,改日再交还就是!红襄怎么样?今天好些了吗?”
绿意摇头,哽言道:“大夫说......高热不退。”
夏侯箬倏地坐直了身子,蹙眉道:“昨夜里不是说热退下去了?”
绿意伤心道:“大夫说今日寒气重引得病症反复,等过了这几日就好了!”
“又是等!若是等不了呢?”夏侯箬的心狠很一痛,扬手将手炉重重地置在炕案上,惊得炭灰四飞,气急道:“红襄要是有个好歹,我轻饶不了她!”
绿意一面拭泪,一面宽慰道:“小姐别气坏了身子!难道我们就指望着这一个大夫吗?小姐可还有别的法子?”许久见夏侯箬凝眉不语,又道:“小姐刚才为何不将红襄之事告知石姨娘?多个人商量也好啊!”
夏侯箬长长舒了一气,望向绿意,反问道:“你先回答我,这怡王府有谁是真心欢迎咱们?”
绿意将府里的人一一择了个遍,小声试道:“石姨娘?”
夏侯箬却笑出了声儿,探出一指将自炉缝儿中迸飞出的炭灰在炕案上抹匀,随意描画着,任绿意在一旁苦想,终开口道:“一个人也没有!若是石青筼得七
爷恩宠,她会每日前来我这儿恭敬请安?但凡丁点儿!说到底,她不过是觉着在王府府我与她同病相怜罢了!”
绿意闻言叹惋道:“石姨娘也是个可怜人!”
夏侯箬探着指尖轻画,唇边却是化不开的苦涩,在旁人眼里,她夏侯箬何尝不也是个可怜人,甚至比石青筼可怜上百倍。夏侯箬自嘲轻笑着,转目间见绿意淌着泪,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笑道:“红襄生病的缘由府里上下明了,我不说出去是不想多生事端,碧园不漏风是自知理亏,若是有一方得利这事儿怕早是闹得沸沸扬扬!”
绿意忙道:“小姐是说石姨娘会——”
“或许是我多心,但我不得不防!”夏侯箬淡淡笑着,取帕擦拭案面上的炭灰沫子,记起一事,抬眸问道:“着洪江请大夫的事儿他可告知王爷了?”
绿意作揖故作低声道:“劳烦绿意姑娘转告王妃,此事大可放心!”
夏侯箬睨了绿意一眼,啐道:“你倒是学的像!”
绿意拢近身,小声道:“听洪管家说爷今日在宫里被太子爷训斥了,还被皇上请进了南书房!”见夏侯箬神色自然毫无反应,疑道:“小姐就一丁点儿也不关心爷?”
夏侯箬心头似冰冻般寒凉,却淡笑道:“关心,只是这政事哪里是我们女人家谈论的,你以后也莫要再打听了!”
不知是因着挂心红襄,还是方才听绿意说了景翊的事,夏侯箬只觉心里烦闷不宁,她将脸往枕面上挪了几分,紧紧地合眼仍是毫无睡意,只得睁眼,望着头上的四方琉璃灯,耳旁尽是窗外雪花萧然簌簌的声音。她素来就不喜冬天,每每到落雪的时候更是慵懒不愿挪动一步,非得窝在暖炕上才舒坦,往往一小刻工夫便可睡着,今日是怎么了?
夏侯箬翻了翻身子,见绿意坐着脚塌伏在炕上已睡着,暗笑这几日辛苦她了,要顾着自己不说,如今还得多照顾一个红襄。夏侯箬将腿上的小被替她盖上,又探手拢了拢她滑落的发丝,淡淡地笑着,如果红襄能快些好起来,她们三人静静地在七府的东院待着,过着她们平平静静的日子,何尝不也是一种幸福!
或许,这样的冬天并不难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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