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知遇一直很配合地点头、微笑、你问我答,一直到他被领到住的房间,进了屋关上门那一刻,他才松了一口气。
年知遇脸上礼貌的笑渐渐淡去,他走到床前,仰面倒了上去,盯着房顶的木头架子,所有的欢声笑语都与他隔开来。
谁让他生性冷淡,一根逆骨从头贯到脚。
在学校里,谁都知道有个年知遇,成绩好,长得好,父母都是教授,别人还在起跑线上时,他已经到了终点。
可是这个人大年初一在巷口和社会上的一群混混打得见血,一钢管直接抡人头上。一放长假家里人根本看不到他的影子,可能是去穿越罗布泊,也可能是只身进藏了。在学校里倒是很安分守己,对老师同学都很礼貌,但是他却始终很少有知心朋友。
年知遇觉得自己像个冷冰冰的空壳,把所有的灰暗碎屑填在里面,露一张绘出来的面孔给世人观赏。
无趣至极。
他翻了个身,把手机打开,3g信号只有两格,电量还挺满。他打开相机照了一张天花板,发到朋友圈里,关机睡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年知遇听到敲门声,他从床上爬起来把门拉开,徐婆婆看到他冷淡的表情还愣了一下,但年知遇很快又恢复了和蔼的表情:“徐婆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哦没有没有,吃饭了,你快过来吧。”
“好的,马上过来。”
年知遇在屋里面的一个立式老衣柜的镜子前面整理了下刚才睡乱的头发,镜子面上有些擦都擦不干净的灰渍,衣柜边缝翘开,露出里面的劣质组合木料。
正午的阳光从右边的窗户照进来,房间胜在亮堂。年知遇的微卷齐脖短发被一根橡筋半松的拢在脖子后面,长刘海三七分开,卡在耳朵后面。发色微微漂过,比黑色略浅淡,忖得他皮肤色调也淡了一些。可惜他要走的冷淡系风格败在了他略微上挑的眼角,他笑起来眼神里总有点儿漫不经心,下半张脸曲线温和,不够凌厉,显得整个人轻狂起来。
他朝堂屋里走去,那里是吃饭的地方,堂屋对着门的墙上安了香火,贴了些家风的对联,两支化成一团的蜡烛分立两侧,逢年过节还能再将就点燃。
他走到桌子前面,徐婆婆还想把主位留给他,他婉拒了。最后坐到左边去,中午有四个菜,一个砂仁烧鸡,一个炒苦瓜,一个烂肉茄子,一个西红柿炒蛋。
年知遇看了徐婆婆都没怎么吃肉,他心里微微一苦,在素菜里面夹了很多,一边漫不经心说自己更喜欢吃素菜,虽然这也是事实。
吃了饭以后他本来想洗碗,徐婆婆坚决不让,他就去村里逛一下,把这里的环境熟悉一下。
学校离徐婆婆家里有二十几分钟的路程,可以从一个山梁绕过去。路上有一些干掉的车辙印,路两边是一些秧青和蒿草,偶尔有几朵不知名的淡紫色的野花从草堆伸出来。年知遇感到很奇异的是现在一两点钟,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但是这个坡头上面居然不是很热,树荫下面甚至还有点阴凉。
他在学校去转了一圈,里面就一栋三层教学楼,旁边几个矮房子,外加一个土操场。
没什么好逛的,他就另找了条路回去,路上偶然发现了一个比较矮的崖壁,上面是一片宽阔的草地,风吹过去一浪一浪的茅草翻涌,他在上面一直坐到了黄昏。
手机差不多也没电了,放了一下午的歌。他伸了个懒腰,往徐婆婆的家里走去。
临近屋子的时候,
他恍惚间有种异样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他走进院子里,四下打量,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徐婆婆这时候不知道在哪儿,饭也没好,他就直接去到自己的卧室。
推开门那一刻,才是真正的震惊——
床上一个人盘腿坐着,听见门的声音抬头一望,见到年知遇的时候抬手一挥:“嗨,你回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