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只伤在肩膀,我……我觉得……不用脱内衫的……”萧穆渊涨红了脸,扭扭捏捏许久,也没动手解衣襟。
“你是骗我不懂剑法吗?”宋绪冷哼,目光冷厉起来,“今日应当学习的是出剑第六式,叶家鱼肠剑主守,此式主守由上而下的攻击。若我猜得不错,叶一应该用的是叶家枪的‘劈’字诀。若是叶一的力道,除了会伤到肩膀之外,还有可能伤到你的脊背。”
萧穆渊半张着嘴,瞪大了眼睛,“先生不是不会武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宋绪没回答他的话,只是伸手指了指萧穆渊身上的衣服,冷冷地说出一个字,“脱!”
外厅听到动静的叶一撇撇嘴,转身回房换衣服去了。这小子还是太嫩,为什么叶蔺手下所有的人在叶蔺走之后,都依然恭恭敬敬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宋绪喊一声“少主”?
绝不是单单一个亲传弟子的名头。叶家靠兵马打天下,在军中的地位都是依靠鲜血和战功换来的。
若说叶家剑和叶家枪,理解得最深的不是叶一,而是宋绪,几乎所有的招式都在他的脑海里。他虽不会武,但所有的招式,他都有破解之法。若不是,他的身子无法练武,他应当会超过最巅峰时期的叶蔺吧。
白皙的皮肤上一道道青紫色的伤痕似乎是在印证宋绪的话。叶一的力度极大,也并不会手下留情,就算萧穆渊准确判断到叶一出枪的位置,也难以靠自己的力量抵挡。
从旁边的梨花木多宝格上取下来一个淡青色羊脂玉的罐子,宋绪把罐子塞到萧穆渊手里,“等下记得涂药,这是前些日子我让叶一派人回拂山找青玉子前辈配的上药,消肿化瘀,应当比御医们配制的伤药好得多。”
萧穆渊吃惊地抬起头,都说药王青玉子早就游历天下,不知所踪,多少人求医而不得,就连皇帝的征召都不曾理会的玉青子却原来一直在拂山上。
握了握手里冰凉玉质的罐子,从拂山到京城往来一个来回,哪怕如叶一这般可以日夜不休,日夜兼程也要半个月,玉青子配药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宋绪来京城不过一个月,事务繁忙,却仍然为了小小的一瓶药记挂在心上。
黄昏的最后一缕余光从窗柩斜斜地照进来,窄窄的金光刚好披在宋绪身上,仿佛身上的素衣多了道金色滚边,旖旎温暖。
“谢谢先生。”萧穆渊的声音很轻,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慌忙低头挡住眼神里的淡淡波光,只觉得手里捧着的罐子似乎有千斤的重量。
当习惯了不被在意,习惯了母亲也把自己当做争权夺利的工具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光,哪怕只有一丝热意,也温暖得发烫。对待孩子一般的安慰和轻声细语,对一点点皮外伤的关心在意,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的只身犯险,萧穆渊只觉得这突然来到热意烫得他有些心口发堵。
“发什么呆?”宋绪失笑,伸手揉了揉萧穆渊的脑袋,“回去还有功课,明日要检查的,完不成可是要双倍惩罚的!”
“先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脱口而出就后悔是不是太过轻浮,萧穆渊
顿了顿之后,决定将错就错下去,“穆渊最喜欢先生了!”
宋绪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微咳一声,掩饰了脸上的不尴尬,“多大了还撒娇!快些回去吧!”
捕捉到宋绪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窘迫,萧穆渊嘴角微微上扬,先生故作的冷淡平静的外壳骗了所有人,却只会在他面前露出裂缝,“那穆渊就先走了,先生注意休息,不要总是因为看书忘了时辰。”
宋绪捡起被萧穆渊丢在一边的衣裳,“把你的衣物带走。”一股若有若无的苦涩药味从手上的衣物间传来,宋绪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倏忽把衣物丢在了地上,脚步慌乱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冷汗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先生!”萧穆渊惊呼,踩过地上的衣物,上前扶住宋绪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身体在颤抖,从苍白的指尖到修长的腰身,都在不自觉地微微战栗。
触到宋绪身上被汗水浸透了的衣衫,萧穆渊慌乱得有些手足无措,“我去叫叶二过来。”
“我没事。”宋绪咬了咬舌尖,一丝丝痛楚强迫自己清醒,强迫他从脑海里铺天盖地的黑暗里醒过来,“扶我过去坐着。”
在萧穆渊担忧的目光里,宋绪的心神一点点安定下来,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深吸了口气,起身在那堆衣物里翻出萧穆渊刚脱下来的那件内衫,宋绪从身后的多宝格上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用力在衣襟角落的位置划下去,细细密密的白色粉末顺着裂口显现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