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记年赶到的时候，正赶上派出所其中一班人蹲在山下的草堆里吃响午饭。另外一班警察在四处巡逻，把山下几个看着像出口的地方都堵了。他过来的时候，把车停在了离抓捕现场二里地外的露天停车场。这二里地，他是提着摄像机徒步走来的。为不过多地引起人注意和给警察方添麻烦，他走的都是偏路，刚才在车上他就用导航地图这片地形给记熟了。条条大路通罗马，管他九曲十八弯还是十九弯，他都有自信找到目的地。

跟他对接的警察是这起案子的总负责人——赵所长，赵所长见他来了，就匀给了他一些午饭。两个蒸好的速冻馒头，一包乌江榨菜。别说，在这阖家团圆，万铺关张的春节，还挺丰盛。他也确实饿了，风卷残云地吃了个精光，就差没把榨菜包翻面舔了。

吃完饭，他掏出张纸巾，准备抹把嘴，电话嗡嗡振动起来。

在来之前，他就把手机调成了“振动”，他是不能干扰警方工作的。

他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捏着纸的手顿住了。

老妈，既是至亲又令他窒息的名字。

他从腊八那天一天至少能接到五通他妈催他回家的电话。他接起电话后，无一例外是逼他让他跟他爸打电话说软话，求他爸回家。

对小三咬牙切齿的恨，对老公卑躬屈膝的忍受，对自己人格的无下限践踏。

“我只是个女人，能做得了什么，跟你爸离了谁养我。”去年过年，他爸是在新欢家里过的。他跟他妈两个人吃的年夜饭，对于他提出的“离婚建议”，他妈如是说。

“我养你行不行。”他说。

“都过了大半辈子了，哪能说离就离了，他也就是图新鲜，男人嘛，都是这个样子，我可是给他生了个儿子，狐狸精能吗？那烂货跟你爸五年了，连个母蛋都没下一个，你爸早晚不要她。”他妈的豪言壮语让他哑口无言。

远处的鞭炮声炸散了他的思绪，他飞快地给妈回了条信息：

我今年值班，不回去了。

在刚开始跟这宗新闻的时候，他就跟赵所长保证，随叫随到，春节也不例外。

嫌疑人李某挺会挑日子现身，赵所长也真不拿他当外人，还就真的在28号给他打电话了。

今年的春节，是决定他来年奖金是否可观的一个春节。

发完信息，他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那边赵所长也吃完了饭，站起来对这班警察说：“开工，开工。”

南方的山大多玲珑，飞霞山也不过才300多米高。但由于这地儿偏，连个上山的路都没有，又兼山上树木茂密，搜寻起来就有一定难度。

赵所长又调派了两个警察堵在山下，自己和几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一起上了山。

沈记年扛着摄像机跟在赵所长他们后面拔叶拽枝往山上爬。

爬到半山腰，赵所长回头看了眼专注录像的沈记年，觉得这小伙子不仅人长得标致，工作态度更是没话说。

就忍不住问：“小伙子多大了？”

赵所长猝不及防的这一问，让沈记年愣了下。沈记年在这行也干了几年了，察言观色的能力不说炉火纯青，也算得上娴熟了。

他从赵所长那慈爱的目光里，读出了这位所长对他印象不错的信息。

出于职业习惯，几个问题迅速在他脑中抛出。

赵所长，您什么时候当的警察？当警察的这些年对生活有什么感悟？能不能跟我们观众朋友分享下您这些年破案的经历？

他晃了晃头，甩掉脑中条件反射形成的乱七八糟的问题，笑着对赵所长说：“虚岁25了。”

“有女朋友吗？”赵所长这个问题问得颇有些出其不意。

“呃，没……没有……”沈记年磕磕巴巴地答。

另外几个老警察心照不宣地看了着沈记年，他们赵所长约摸是看上人小伙子，想把他介绍给自己侄女。

沈记年的回答也确实让赵所长有了想法，不过这想法得等这桩案子结了才能张罗。

赵所长觉得大家挤一块找容易漏线索，就提议组队分散搜捕。

沈记年和赵所长一组，两人在山上足足转了两个多小时，一无所获，连个人的脚印都没寻着。

赵所长柱着根树杈，眉头拧紧，这山也不算多高，绕一圈估摸着还没半个西湖大，怎么就搜不出丁点痕迹，难不成李某会遁地，做为人民警察，一个无神论者，他当然不信。

他看了看四赵的环境，除了成片成片的竹子，连只鸟都罕见。

“到底躲哪儿了”赵所长思索着。

“赵叔，那里有个山洞。”沈记年本来在跟拍赵所长，但赵所长站着不动了。他就调了个镜头，准备拍下四赵的景物。他开的是广角，视野比较宽阔，景也深长。不经意地一扫，扫到西南方一个凸起的小山包，仔细一看，小山包正中呲着一个影影绰绰的洞口，被蕨类植物遮得跟戴了顶蕾丝绿帽似的。

赵所长顺着沈记年摄像头怼着的方向看过去，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和沈记年一起走过去。

走到洞口前，沈记年由于太兴奋，一头扎了进去，完全忽视了后面赵所长那只劝阻的手。

谁成想洞口里面的路是半斜垂的，沈记年跟个二楞子似的看都没看就闯了进去，脚下一滑，人和摄像机赛跑一般双双滚了下去。

赵所长耳朵一抖，根据沈记年滚地的声音判断出了地形。但他心里急，万一嫌犯真在里头，慌不择路下一刀捅了沈记年也是有可能的，急归急，人还是稳的，他钻进洞里后，没直接往前走，而是打开了随身携带的便携式手电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