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记年点上根烟,斜倚着门,准备观战。
他老爸的情人名叫艾米,和他差不多大。原本在一家男装店当导购,长得娇媚甜美,又特别会哄顾客开心,所以业绩最好。他爸是店里的常客,一来二去,两人就勾搭上了,他爸曾经提议让艾米辞职专注做一只金丝雀,艾米却不愿意,她觉得女人应该有自己的事业。于是,他爸就另给她开了家时装店,艾米倒也很有些能力,几年经营下来,竟然打造出了自己的品牌。
品牌名叫“独立”,在他们省小有名气。
许久不见,她竟然怀孕了,看那隆起的肚子,少说也有五个月了。说起来,她肚子里那个还是他的弟弟或者妹妹呢,沈记年如是想。
艾米因为怀孕的缘故,没穿恨天高,踩着一双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平底鞋走过来。
沈记年他妈站在台阶上,咬牙盯着艾米的肚子“啐”了一口:“怀孕了还这么浪,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小骚货。”
“可我爸就喜欢这样的,不然你趁着她怀孕,也学学她那样儿,保管我爸今晚就赖你床上不走了。”沈记年掸了掸烟灰,给他妈出主意。
“没大没小的。”他妈扭头瞪了他一眼。
沈记年撇了撇嘴,继续看戏。
他妈再扭过头看时,艾米已经踏上了台。她以为艾米怎么着也会跟她闹上一闹,不想艾米直直地从她身边飘了过去,连点余光都吝啬给她。
沈记年见艾米是朝着他来的,一下子按灭了烟,并用手扇了扇风,驱散周身的烟味。
大人是大人,宝宝是宝宝,他分得清。
“年年,你爸忙,就托我来看看你,这是妈给你的红包,拿着吧。”艾米走到沈记年的面前,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鼓鼓的红包。
沈记年刚想接过来,说一句:”谢谢二妈。”
他妈就黑着脸扑过来,打掉了艾米手上的红包。
“年年是你能叫的吗?自己没儿子也别到处乱认。”这边说着话,那边抬手就推了艾米一把。
沈记年下意识走过去扶了艾米一把。
艾米站稳后,得意地看了他妈一眼,摸着耳后的头发微微一笑:“周颖,你也是快要半截入土的人了,还不如你儿子懂事。”
“你干嘛,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养你二十几年不是让你气我的。”周颖一把沈记年拽到自己这边,语气无比的怨毒。
一直在厨房里忙活的苏西来已经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了,沈记年妈妈突然骂这么难听,让他受不了了,拎着菜刀就走了出去,暖暖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哥,跟谁说话呢。”苏西来天天锻炼身体,比别的孩子发育快,长得挺拔。
他这么手拎菜刀,和一只长得跟鳌拜一样凶神恶煞似的猫冷不防从门里冒出来,把周颖和艾米吓了一跳。
“你谁啊?怎么在我儿子家里?”周颖尖声问道。
“你是……”艾米整理了下仪容,双手提包,矜持地看着苏西来。
“房子太大了,我一个人住着空,就租了一间出去。”沈记年走到苏西来身边,弯身抱起暖暖。
艾米刚才看到暖暖,脸色蓦地就变了,并下意识地用手盖住了自己的肚子。
保护孩子是每个母亲的天性,这与她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无关。
“红包你先收下,以后缺什么就跟妈说,别不好意思开口,妈还有事,先走了。”艾米被暖暖吓退了。
“这丑猫你怎么还没扔,天天净养些不知道哪来的野种。”周颖的嘴巴剜的是暖暖,脸却微微扭着,看的是艾米的背影。
艾米全当没听到,开车门关车门挂档走人,留给周颖一尾黑色的车尾气。
苏西来无端觉得,好像自己也被她骂进去了。
“妈……阿姨,年夜饭就快做好了,来都来了,吃了再走呗。”苏西来边说边打量着周颖,眉目极好,皮肤自然白,隐约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韵。就是身材和脸不大相衬,和许多发福的中年妇女一样臃肿宽肥。
周颖理也没理苏西来,只看着沈记年说:“如果她生出了儿子,我看你怎么办。”
沈记年抓着暖暖的后项毛无所谓地笑笑:“多一个弟弟罢了。”
周颖恨铁不成钢地骂:“废物,你如果不在你爸面前摆架子,多求求他回家,那狐狸精哪有机会怀上小杂种……”
苏西来听不下去了,冷不丁插进一嘴:“阿姨,话不能这么说……”
“管你屁事!”周颖扭脸,冲苏西来厉声吼道。
苏西来闭嘴了,这确实是别人的家务事,哪轮得到他说三道四。
沈记年转身把暖暖抛进门里,而后转身静静地看着他妈说:”妈,要求你自己去求,我要脸的,求不来。”
周颖气极反笑,上嘴唇咬着下嘴唇,把所有能用来表达怨恨的表情都挂在了脸上。
“我就不该指望你。”周颖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砰然巨响的关车门声音溶进一串爆竹声里,听不出喜庆也听不出愤懑。
终于清净了,沈记年捡起地上的红包,默然无语地回身走入门中,苏西来跟在他身后,并顺手带上门。
吃年夜饭的时候,苏西来贴心地在桌上放了两瓶啤酒,他觉着沈记年应该非常需要。
不出所料,佳肴摆了满桌,沈记年也没有什么动筷子的欲望,而是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仰头灌进喉咙里。
”哥,你慢点喝。”苏西来夺下他手中的酒,他是让他借酒浇愁,不是让他灌酒浇愁,上次喝酒喝出胃出血的事才过去没多久。
“你都看到了吧。我,我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沈记年双手按在沙发沿上,定定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苏西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让你看笑话了。” 沈记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黑葡萄籽一样的瞳仁茫然又无助,偏又有一点倔强的笑意吊在眼梢,强撑着他的神情不崩坏。
这样的沈记年让苏西来想到蝴蝶,虽然美丽翩跹,却脆弱易折。
苏西来的心脏好像被丝线勒住了,血肉死命往中间挤,生生挤出一个揪子,他仿佛能感受到沈记年内心的窒息。
他站起来走到沈记年那边,挨着他坐下,然后伸出双臂拥住了他。他弄不明白他对沈记年是什么感情,却很清楚,自己很想拥有他。拥有他的快乐、痛苦、失意、迷茫,甚至他整个人。
或许是看到美丽的事物被催残时,激发出的男人天生的保护欲和占有欲吧。
“哥,你还有我呢。”苏西来欲把沈记年往怀里再按按,不想沈记年突然挣开了他。
就在苏西来莫名其妙之际,沈记年拢着领子十分不高兴地吐出两个字:“变态。”
苏西来:“……”
美人儿么,怎么姿态都好看。
苏西来做菜的手艺比以前更精进了,色香味俱全,摆盘也摆得跟艺术展览似的。
就是沈记年有点挑,不吃香菜、不吃葱、太咸的不吃、太辣的也不行。
苏西来把这些他不爱吃的都挑了出来,边挑边美滋滋地想:“美人儿么,怎么作姿态都是好看的。”
吃过了饭,天色尚色。沈记年今天被他妈
和他二妈闹出的八点档搞得心情不太美丽,苏西来趁机提议出门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