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1日】
埃尔温和西路搭档三年,不只一次被人怀疑成姐弟,祸因出在他那一张很显幼的脸上,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三四岁。实际上他比西路还年长四个月。每当有人拿这个说事埃尔温就会表现出极轻微的不爽。他是很会控制情绪的人,有什么情感不会张扬过头,不过身边熟悉的人倒是能很清楚的察觉。西路就是这样的人。记得那次她眯起眼睛笑着摸摸他的侧脸,用埃尔温一点也不想承认的就事论事有话直说的正经语气说“因为你长得很可爱”。他拿下她的手,有点赌气的握住不放,西路抽了几下没抽出来,就会放弃等到他开心为止。她一向熟悉他的性格,自打那次后她也没说过他长得可爱之类的话。
“再体验一遍大学生活如何?”
一月初的时候,提交报告的时候上司给发了出外勤的通知。
“最多半学期就好。半学期要是做不到你们就滚出来该干嘛干嘛。”
仔细算来,他俩已经工作有几个年头了。跟别人谈起工作的时候会用“在搞科研”“保密项目啦不方便讲”一类的说法,事实也接近如此,因为几年以来大部分时间也是在实验室里度过,只不过多出了一些体力和心理方面的训练,每次的声势仿佛随时都会化身美剧中的探员风衣手枪酷炫登场。然而并没有。两人工作的这个宣称并不公开招人的神秘机构三年前找上埃尔温的时候,用的说辞是“会从事一些相对来说还不到时候向大众公开的研究。相信你会很有兴趣。”——确实很有兴趣,在参观完占地浩大的实验基地和了解了内部工作流程以及不差钱的雄厚财力之后,半个月之内埃尔温就利落的签下了合同。
西路比埃尔温早进几年,起初的时候都是她带着自己熟悉环境。埃尔温对这个女孩子的第一印象是“快节奏、不爱说话、捉摸不透”。既深沉又单纯,咋一看很不好相处,混熟了之后就会发现人不错,虽然想法很跳又有点脱常规,心直口快不喜欢绕弯子,对打破规则走直线这种事极其热衷,经常还会出现话匣子停不下的状况。座右铭是“珍惜时间”,一直奔跑在时间线上,面对他人对一手傲人履历的夸赞也只是毫无自得的“我只是不浪费时间而已”带过,即便是见惯精英的埃尔温都忍不住被其吸引。而西路给他的评价就是“比想象中感性很多,让人憧憬”,直到认识的第二年他才知道她的这些想法,感性这个词他不止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被当做“让人憧憬”的特质却是第一次。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是个起风的下午,他们等实验数据的时候去了花园,捧着热奶茶的西路说“我呀,被说过像个机器人呢”,温润的脸颊承着头顶阳光穿过树叶间隙的斑驳影子,面无表情语调平静。他不知如何接话,只讷讷一句“我不这么觉得啊,哪里像?”,她也只是笑笑,视线落到花坛上翩翩起舞的小蝴蝶上。
“机器人会按照程序去执行,我倒不认为自己有这么死板。”
“你确实不是死板的人。机器人这个听谁说的?”
“就是别人。”她动了动眼珠,跳过了继续讲,“也可能是说我做事不会有迟疑吧。”
“你的执行力确实不一般。但我觉得这是好事。”直到现在埃尔温也觉得这是她最强的优点,慢慢意识到这个特质的强度略有超标也是以后的事了。
就这样持续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前几年都只在做着不差钱的基础研究,除了课题更天马行空一点之外看不到“不适合公开”之物的影子。“不适合公开”究竟是指什么?又到了怎样的一种程度?无从得知,实验室组长的嘴跟被缝了一般结实,或轻或重的套话无一得效,两人的权限也无法调取数据库中加密等级高的资料,几次之后便老实选择不动声色的潜心工作,直到那个雪下得很大的一月,被叫到上司的办
公室时。
参与机构某个实验研究的一名志愿者被杀害,地点是跟这名志愿者有工作关联的一所高校。警方连续两个月一无所获,机构才下决心派他们俩以交换留学的名义潜入调查。
“我的说法也许很失礼,这位是很重要的试验样本吗?”西路说。
“情况很复杂,恐怕接下来你们会听我的长篇大论。”上司松了松领带,脱离椅背向前俯身,收起了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格外庄重,“我们的时间很紧,明天你们就去干活,接下来可集中注意力。”
“42天之前,跟我们合作多年的一名实验志愿者被杀,接下来你们需要潜入到她被杀害的这所大学里调查警察不便和难以察觉到的线索。已经跟学校高层打好招呼,但在学生和老师面前你们要装足,不要让他们有一丁点的察觉。半年之内搞定,搞不定也得滚蛋。”
“目前警方和我们已经从现场得知的情报有,杀人手法粗暴果断,前额遭重击整个颅骨裂开,无法判断有无作案前科,现场没有几乎留下任何关于这名凶手的痕迹。另外重要的一点,这名凶手是这所学校的人。性别和年龄都不清楚,可能是学生也可能是教职工。我需要你们做的就是找出这个人。”
两个年轻人屏住呼吸等着下面即将可能放出的重磅炸弹,上司会在讲大事之前习惯转几下眼珠。
“被害人……也就是我们一个核心项目的实验者愿者拥有一项比较特别的能力,我们现在对于这项能力的研究也处于初步阶段,从今天起你们正式进入我们这个项目,所以我可以对你们适当的公开一些保密级别较高的东西了。我刚才说特别的能力……你们有想到什么?”
“可以瞬移?”西路说。
“能意念交流?”埃尔温自认这个比同伴讲的靠谱一些。
“嗯,埃尔温说的比较接近啊。”上司挑眉笑了,“这个能力是可以通过杀害原持有者继承的,而且是强制继承……目前看来是如此的。所以我们嫌疑人的另一项情报是他掌有这项能力,而关于这项能力……”
说到关键的时候上司停下喝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西路和埃尔温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关于这项能力,我们称之为BWION,brainwash 和infatuation。字面意思你们能理解吧?洗脑和迷恋。是对方迷恋上自己的同时忘记一些相关的、会对迷恋造成妨碍的事情,以及对对方言听计从。忘记与相关的程度视个人而定,能力者无法操控。使用的可控程度一次是一人,在被控制者洗脑作用消失之前无法控制第二个人。视线相对或者声音都能做到——好的我知道两位很想知道原理和实现途径是什么,这个我们的研究小组还没得出结论,如果能抓住现在的能力者协助调查的话可以加快进程哦。”
“我就这个能力举一个例子吧。A参加一场很重要的考试,能力者B对其施加能力“来跟我去天涯海角吧”,A就能忘记这场考试与妨碍其与B私奔的一切因素跟B走。当然并不能说阻止不了A。C可以对A进行阻拦,手段随便,把A绑在衣柜里A也不会自杀……这是上一个实验得出的结果,不过限于我们的实验样本数并不充足,具体情况还应具体考虑。听上去很玄乎对吧,事实就是这样。A迷恋上能力者B,并毫不怀疑的选择信任对方。另外洗脑时间是有时限的,一个人只能被洗一次,正常情况来看,持续时间目前最短的记录是九天,最长是两个月。”
“哇。”过了半天埃尔温说,听起来像是赞叹。
“同时忘记一些对迷恋造成妨碍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选择性忘记?”西路眯起眼睛。
“没错。”
“可一个人的记忆是相对
连贯的,哪个地方脱了节都能察觉出纰漏才是?”
“可以理解成自动修复,不合理的地方大脑的一些相关记忆会自行变更。比如‘我那天应该去超市了才对’…‘那天我好像睡过头了,所以没去,嗯,是这样的’……就像这种。”
“自我洗脑?这真恐怖。”埃尔温说,“恢复之后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就目前来看基本没问题,原本的记忆能走回正轨。除了恢复初期有些嗜睡。”
“被洗脑的人,除了迷恋和忘记之外,有什么其他改变么?比如说性格发生变化之类的。”
“我这里有一叠关于原能力者的资料,包括实验数据和验尸报告,里面有你刚才的问题的答案,拿回去好好看看。哦后面一沓是这个学校的资料。一人一份。”上司递过两个文件夹,每个里面都装着厚厚的一叠。
两人接过来大致翻了翻。
“这个被害人,她之前是自愿协助研究的吗?”西路问。
“真像是你会问出的问题。没错。”上司往杯子里倒热水,“她是我们所调查的第三代,前一代是她的恋人,在能力控制上很差劲,好不好用全看状态,后来有点走火入魔,神智不大清,最后告诉了她自己的这种能力以及巴拉巴拉一堆话,之后用这能力对她洗了脑命令她杀掉自己,然后她就这样被迫继承了。不过也间接说明他之前是有真心实意在爱她而不是靠能力的,令人感动。而我们能追溯到的最早的一代,也就是被害人男友的上一代,是被害人男友的父亲,能力也很不稳定。长期酗酒,爱好就是对这位男朋友以及自己的老婆实行家暴。终于小伙子受不了了,在十三岁那年拿斧子砍死了自己爹,就这样继承了能力,虽然当时很勇猛,但事后哭得可惨。啊你说。”
西路放下举着的手:“被害人的男朋友是怎么知道他是从父亲那里继承的能力?”
“这个啊,这位男朋友的老爹也不总是在昏沉状态,某天他还算清醒的情况下突然中了邪似的对当时差不多有十一二岁的儿子讲了这个事,说了自己的能力时有时无,所以吃了不少亏。但很可惜的是他没跟儿子暴露他有没有杀过人,这种事一般也不能跟孩子讲吧。我们有去调查过这位老爹的背景,年轻的时候和一群狐朋狗友喝醉酒曾经将一名流浪汉殴打致死,仅仅能调查到这个程度。至于那名流浪汉的身份我们目前确实是无能为力。所以就算追溯到三代。”
“二代杀一代的目的只是单纯的想杀了他,并不是想取得能力。那我们的嫌疑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埃尔温翻着资料,“被害人除了我们这边有跟别人泄露过自己的能力以及继承机制吗?”
“据她所说并没有。”
“有没有可能是我们这边知情的人下的手呢?然后把注意力引到这学校避人耳目。”西路说。埃尔温在心里“哇”了一声。
“哇。”上司更是将这种心情表达了出来,“可能性不是没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