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是周末。两人窝在公寓里研究那一堆资料。
“是我们的信任值还没达到他们需要的指标吗？关于这个能力的研究核心内容都没写出来啊。”西路靠枕头上用指关节扣着手里那一沓纸，“很多具体的实验步骤省略是怎么回事？保密吗？单看这些报告，实验恐怕还处在盲人摸象的阶段。”
“恐怕是。”埃尔温坐在椅子上看验尸报告，死者头部遭到钝器重击，凶器已经查明，就是尸体旁边的一柄把手断了一节的铁锹，上面叠了一大堆人包括被害人的指纹，可惜能排除的都已经排除掉了。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常规手段都用上了也查不出来，难怪只能让我们进学校卧底。”
“有些情报不混进去待上一段时间扒不出来是很正常的。”西路趴床上翻资料，“我上学是没混圈子啦，是叫这个名吧，扎堆的小团体，里面会有些私下交流的警察不会注意实则很有用的小道消息。”
“如果被害人是学生的话这些小道消息倒是能利用，但这次的被害人连教职工都不是，不知道能发挥多少作用。不过你竟然还知道这个？”埃尔温有点吃惊，“我以为你不会关心圈子小团体这种事。”
“我也好歹上过一年高中。”西路说，“课间的时候有观察过，因为很好奇。起初我不晓得他们为什么要扎堆浪费时间，但就现在看来还是能利用。”
埃尔温露出了“不愧是你”的表情。
西路摆摆手，“好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想我们从能结成团体的地方入手会很不错。”
“能套到消息得花上一点时间混熟才行。”
“你中学时有混过小团体吗？”西路突然问，“虽然我觉得是不太可能啦。”
“确实是没有。”埃尔温起身去拿饼干，“他们有没有觉得我无聊我不清楚，我想应该是吧，因为没要事他们基本不跟我说话。我觉得他们很无聊倒是真的。”
西路接过他递过来的一碟曲奇，“无论是肉体年龄还是心理年龄你们都玩不起来。”
“没错。”埃尔温点头，“说到打入团体，通常来讲消息多的除了宿舍，应该是各种协会和社团吧。”
“是吗？”
“我大学有加入围棋社。”埃尔温说。
“没被前辈们欺负吗？不对应该很受疼爱吧？”
“喂。”
“抱歉。”西路嚼碎曲奇咽下去，“这个味道真棒。”
“谢谢。不过就我们社团而言，大部分人都是不爱说话的类型。我们隔壁的活动室的手工艺社就不一样。前辈的女朋友在里面，有次我们进去参观了一下，嗯。”
“想想也是。”
“你应该是属于觉得做手工很浪费时间的类型吧。”
“如果你是说羊毛毡那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是。”西路拿纸巾擦了擦手，“你看到276页了吗。”
“……我看到了260。276有什么吗？”埃尔温低头翻资料，把“能知道羊毛毡已经很了不起了”这话咽了下去。
“被二代洗脑的三代，也就是我们的被害人，杀死二代后‘如同低血糖发作一样的陷入晕眩’，‘醒来后洗脑效果消失’，你看这里。从被洗脑到洗脑效果消失不过24个小时。远远小于实验数据记载的区间，这应该就是所说的‘正常情况’以外的特殊情况。”
埃尔温把曲奇送到嘴里，回想起昨天上司说明情况时的用词，“在洗脑人被杀的时候，洗脑效果就会自动解除？”
“也不确定这个是不是要‘亲手’杀掉才能触发。”西路在笔记本上记下疑问。
“你看230页
那里。”埃尔温往前翻了翻，“我们这边做过的几次实验，被第三代洗脑的几位志愿者在洗脑效果解除的时候也都出现了低血糖的症状，头晕耳鸣——所以这个症状是针对继承能力的还是解除洗脑的？”
“不清楚啊，麻烦呢。”
“还有一点我挺好奇，她杀死男朋友之后处理尸体被一笔带过了。尽管是算是‘被迫’的，不过法官不会相信的吧。没蹲监是该说她处理现场手法高明呢，还是说跟谁达成了某种妥协？”
“这么一看似乎后者的可能性高。毕竟已经跟我们合作了。”西路接着记，“说不定也是使用能力了。谁知道呢。”
房间内安静了一阵子，他们各自翻看资料。晚饭了订了蛋糕，这时候需要补充一下糖分。夜幕降下来的时候两人刚把大分量的甜点吃下肚，中途还看了一下纪录片，讲海洋生物的，两人窝在沙发上喝橙汁，西路突然说：“好想飘在水面上。”
“什么？”埃尔温把视线从乌贼变色的外皮上收回来。
“浮在上面躺一会儿就好。”
“觉得缺氧吗？”
“肚子朝上啦。”西路笑笑，“就是觉得飘在上面什么都不想过一阵子挺好的。”
“是吗……”埃尔温想了想，“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有那时间干什么不好’。”
“嗯，是啊。不过偶尔会觉得……怎样是正确的呢。”
“你也会有这种念头？”埃尔温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物一样挑起眉毛。
“……很少啦。坚持自己比较……省力吧？一直也是这么走下来的。一旦变换的话就很难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了。”
埃尔温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
“可以去海边租个小船，然后你就可以躺下慢慢飘。”他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你得在船上绑根绳，站岸上拉住。”西路笑了笑，打趣说，“防止我飘不回来。”
“我知道。”埃尔温也笑了，“不过你不是很擅长游泳么。”
“大海很危险啦。”西路侧身躺下，靠在埃尔温身旁，埃尔温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下颌。
“我知道的，相信我吧，不会让你飘走的。”
“嗯。”女孩仰着头看天花板，沉默片刻忽然念书一般的认真道，“325页，对于已经被洗脑的实验对象，项目组采用了几种手段对其进行刺激，包括轻微的电刺激，都没成效。”
“我看看。”埃尔温关掉电视。
“碍于伦理道德，很多手段不能用呢。”
“毕竟对象是人。”
“遗憾。”西路耸耸肩，一边说着脱常规的话，“要是被洗脑的话，将其揍晕醒过来会不会清醒呢。”
“……在说什么啊。”埃尔温无奈的拍拍她的脸颊。女孩嘟囔着“这任务完成了一定要要到全套的数据，只给我们半吊子资料算什么啊。”
二月份入学的时候，上面给送来了不错的器材，麻醉狙击枪（“三十米以外动手，免得被对方的能力干扰。”），带GPS和录音器的发夹和手表等一系列小东西，还附赠两名活人外援，最终逮人的时候才能使用。按当初讨论的那样，西路进了学生会，埃尔温进了新闻社，手工艺社他有点吃不消，虽然他手还是很巧的。
出于各种考虑，两人租住了不同的公寓，隔的倒是十分近，在晚上西路会选择去埃尔温那里，白天上课的时候两人装作点头之交，彼此的关系只是同一批交换留学的学生而已。前两个月两人像寻常学生一样上课，埃尔温意外察觉西路还挺享受的，有好几次他撞见西路和朋友去游泳馆，像普通
女孩子一样交谈逗趣，看起来他之前的顾虑有些多余。有天晚上西路还带着一盒五颜六色的入浴剂回来，说是学生会的朋友帮忙带的。
“学生会的工作还好吗？”埃尔温粗略翻了一下，“我还不知道这个有这么多种。”
“效率奇差。”西路给予了意料之中的回答，“不过我不是很关心这个。”
也是。
“其他的话，我们也不是没有受训，应付起来还是可以的。”
“嗯。”西路并不是需要别人担心的那类人。
“你呢？”
“我倒是还好。”新闻社的前辈——尤其是女孩子们对他很关照，不过这点他觉得还是不说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