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

从我与那猴子下凡之后，便进入到了我梦魇中总是梦到的那个地方。

我驱使仙兽在凡界等我，待到我此事完成之后，我再传唤它，在此期间它可以随处行走，看看这人间，也寻些它感兴趣的事物。

它点点头，用舌头舔了舔我的手掌，便飞去了。

我转过身来，一眼望过去，看着面前这浅色的繁花、盛绿的山川、奔腾的溪流以及那数不清的精怪，都从这充满灵气的江河中被孕育出来，让我生出了许些亲近之意。

或许正如古人诗句中描写的那般，“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是天水一色、鬼斧神工的美景了。

一路上，我走过去，小小花妖们纷纷虔诚地叩拜我，说道：“恭迎仙上回到涂山。”

河流里低品系的鱼儿们也竞相跳出湖面，欢迎我的到来。

我又一次的看见了我面前的这颗参天大树。

只不过这次，是从现实里，从我手掌触及的温度里，从它经年粗糙的纹理中。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的，它落下了许许多多的绒花在我身边，亲近我、怜惜我。却不落在我的发丝上，不痴缠、不烦扰。

就连地上刚刚触及到脚踝的小草也都在轻轻地蹭着我，以表达对我的亲昵。

我身上的铃铛发出叮当的翠响，就算作是与之回应了。

那猴子对我说道：“这里就是……”

还未等他说完，我便依着身体的本能打断了他的话，说：“涂山。”

他倒也不介意，说道：“是了，这就是涂山的境界了。”

“您定是知道的。”

我问他道：“你所说的白月初，现在在何处？”

“您且随我来。”

说罢，他将我领入一处宫殿的内部。

甫一进去，我便看见那位红衣的苗疆女子坐在床铺上，照顾她身旁正躺着的人。

不是我梦中看到的白发男子，他们却有着相似的，或者说完全相同的容貌。只不过床上躺的这个人是黑发罢了。

我的心在胸腔里咚咚的发出响声，不能停息下来。想要走上前去，摸摸那人的面庞。但我控制着自己，握紧了手心，让自己不被内心的欲望所掌控，不被那莫名其妙的情绪所掌控。

那女人听到我们走进来的声音了，微微转过头来，与我对视。

是一种很平静的目光，不畏惧、不惶然。平静的好像在看一个似曾相识的老朋友，说着：‘哦，你来啦。’

我却好像从中看出了叹息和无奈，失落与痛苦。

心底里的那种忿然感油然而生。

突然想要好好的和她打一架以解我心头的怨气和不满。

却也不知这种感情究竟从何而生。

……

我正心烦意乱的时候，身后突然冲过来一个女人，紧紧地抱着我不撒手。

嘴里念叨着：“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姐姐，雅雅已经等了你几百年了。”

“姐姐……”

我感受到她的眼泪正一点一点的流进我的衣服里，染湿了我脖颈处的衣襟，也一点一点的淌进了我的心里，让我整个人一下子又变得柔和起来。

我抬起手，也回抱住她。这个动作就像是做过无数次一样，熟练且温柔。我低声说道：“乖，雅雅。我们不哭了。”

“姐姐已经回来了。”

“不哭了，好不好？”

“姐姐知道雅

雅等了姐姐很久了，但是姐姐回来了。”

“而且你再哭的话，雅雅的脸就要哭花了，哭红了鼻子，就不好看了，对不对？”

可是，我越是这般温和的劝解她，她却越是抱得死紧、哭的愈发厉害了。让我隐隐地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点儿都不像是我梦境中那个声色茬历、说一不二的高傲女人。

反而像是个等着大人回家给糖吃的小娃娃，傲娇又带着点可爱。

一旁的那猴子目光如水的看着我怀中的女人，看着她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模样，看着那副软乎乎的小女孩儿的娇俏和无赖，甚至嘴角还微微有些笑意，根本顾不上我的死活，叫我颇为无奈。

渐渐地，我有些魂游天外。

可我却准确的穿过了这杂乱的场景，继续看向那边床铺边上坐着的女人。

她已经不再看我。只是静静地低头看着她身前的男子，左手紧握着男子的手，右手拿着绢色的手帕擦了擦他脸上因痛苦而生出的汗珠，细细的描摹着他面庞，从眉眼划到鼻梁、嘴唇，最后是喉结。

整个人无波无澜、死气一滩。

眼中唯那人而已。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