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忽然猛地黑了一黑,然后,微光一露,浸出天际。
只听骆寒一声长啸,声惊数里。一谷内外,夜鸟纷飞,在天上杂鸣不已。然后,一道剑光就随着那微微的晨光涨起,如水银浸地,奇花初胎,绵绵然、泊泊然,颇非骆寒以前的剑意。其势虽慢,却无可阻挡地向阵外渗去。
赵无极也一声大叫,抓起齐眉棍,飞跃而起,棍影如织,从天罩下。
耿苍怀直向第三块极大石头上靠去。那石头颇重,却也应声被他击开三尺有余。他犹嫌不够,将后背靠在一块几近万斤的大石上,运尽平生气力,猛地一靠。
那万斤大石也被他靠得晃了一晃!然后他就见阵中似乎瞬息一变,石头还是那些石头,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光的原因,看着却明朗多了。但那块大石太重,马上重新还原。
萧衍的手已经握住了刀柄。之前不是他不帮忙,而是这阵法他一时半会无法插手。现在……他但是要找准时机了。
这时他听到传来骆寒一声笑。
骆寒的剑芒与赵无极的齐眉棍传来一片交击之声,“叮叮叮叮”。赵无极一接之下,才惊觉骆寒出手抢的就是天光乍现那一线之机,那一刻,这阵中似有些破绽。他全力封挡,无奈觉得阵势在他封挡中却晃了一晃,只那一瞬,骆寒连人带剑已随天光逸出阵外。
赵无极愣了一愣,见骆寒已跃至一块大石上猛吸了一口气,猛虎出柙,初脱桎梏,其爪牙之锋锐可想而知。
赵无极头皮一炸,可不想在这时跟他硬碰上。愣了愣,大笑一声,却向阵心逃去。
骆寒恼他三日之困,这时正要以牙还牙,见他举动,不由一愕。
这大石阵太过繁复,他也不敢轻易追入。
那赵无极已笑道:“骆小朋友,你的剑术悟性,实在远超小老儿此前所料——原来我以为能凭此阵困你最少七日,到时,放不放你还看我的兴趣了。你也不过是能给袁老大找找麻烦而已。如今看来,哈哈、哈哈,你只怕当是当世少有的能和袁老大有对搏之力的人。嘿嘿,我与堂兄此前也曾数次冒险,试图诱袁老大入此阵中,谁知他全不上当。如今看来,他没来,不知是他的造化还是我们的造化。我只拖住你三天,但这三天,只怕也足够了。骆小哥儿,咱们回头还会见面。”
说着,他冲耿苍怀藏身处恨恨瞪了一眼:“那块石后却是
哪位高人?如非得你之助,骆小朋友脱不脱得出此阵还是未定亡数。朋友之德,我赵氏兄弟记住了。”
“其实,还有我一个。”萧衍早就等着他呢。他困着骆寒,萧衍就一直在推演阵法,也幸亏之前他玩过一次,此时也方便了不少。
骆寒不愿再入此阵,萧衍可是不怕的。
现在萧衍就堵住了赵无极的去路,悠哉游哉地把手搭在刀柄上,看着赵无极。
“恩,阿寒。你觉得我们怎么报复回去比较好?”
萧衍的神色带着轻松。话语似是在开玩笑。可是话从他口中说出,无论语气再轻松,也没人当真。
骆寒在阵外,萧衍在阵内。
赵无极只要看到萧衍还有萧衍身上的那把刀,就能猜出这是谁了。
“萧家萧衍。”他此时也得皱眉了。
虽然没有什么萧衍的战绩传出来,也不比当年赵无极亲自目睹过骆寒滕王阁前的的对决。赵无极不知道萧衍的斤两。但是,能和骆寒齐名,而有“江船九姓,老余一钱,少只一萧”的话传出,就知道,萧衍也简单不到那里去。
“害的大家一起饿了这么久的肚子,怎么也不能轻饶。”
萧衍一本正经地说道。
骆寒初见萧衍还有一点吃惊,但很快又有些心虚,他知道萧衍肯定会对自己擅自行动而不满的。
不过当萧衍出口问出“怎么报复回去”的话的时候。骆寒就发现,其实萧衍好像没有多生气。
“你懂这个阵法吗?”骆寒问道。
萧衍看了眼赵无极,笑道:“懂一点,把他多关一天没问题。但是要关三天,得我一直待在这。时间上似乎不允许啊。”
“那就一天吧。”
他们很快就决定了报复的方式。
也不知萧衍是怎么鼓捣的。沿着奇怪的路线走了出来。不过随意用脚踢了几块小石头进去。这阵法居然就又是一变。
耿苍怀这才露出身形。
骆寒正在收剑,他的剑无鞘,以一块布包裹,却是藏于衣袖中。
萧衍已经走出了阵法,来到骆寒面前。随意揽住骆寒的腰,把人抱入怀里,喃喃道:“瘦了。”
骆寒似乎也很累了。一手扯住了萧衍的衣袖,温顺而依恋地靠着萧衍。
耿苍怀虽然看不见骆寒的表情,但是也能感觉到骆寒很开心的样子。
耿苍怀之前在小店,只觉得这两个人关系好的像亲兄弟,就是亲兄弟记也少有像他们那般亲密的。可是今日再来一看,简直是让他吓了一跳。
这那里是亲兄弟……这分明就透着一股暧昧。
耿苍怀一向觉得自己话算少的了,哪知骆寒却更孤僻。
“累了,就休息一下。等会我们再过江。”
萧衍看着骆寒有些苍白的脸色,很是郁闷,“叫你逞能,居然把我甩掉。要是还有下次……我……我……唉……我好像也拿你没办法……”
看来这一战,对骆寒消耗也颇巨大。直到此时,已经有些疲倦地微阖双眼。
萧衍也就不再多说了。
他们在那里等待天明,谷中草木渐渐清晰起来。
这是个冬日,原上草,朝露曦,晨光里已带着一抹霜的色彩,清薄寒凉。
骆寒起身就撮唇呼啸了一声。
石隙外,登时传来一声骆驼的欢鸣。一主一畜两鸣相应,山谷回响,极为欢跃,连耿苍怀听了都暗觉欢喜。
转眼间已见沙洲,萧衍松开手,骆寒跳出去就抱住了那只骆驼。
耿苍怀还想和他说些什么,这时却似乎觉得说不出口了一般。袁老大、缇骑、毕结、白鹭洲、江南武林之乱……所有这一切,似乎都和这个少年不在同一个世界。他关心的不是这些,他虽劫镖、杀人,但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似乎都另有一个他自己的世界。就是偶然从别人的世界走过,也一副滴水不进的样子 。
“行了,也该离开了。”萧衍说道,“袁老大不知道还有多久,既然暂时懒得理会他,那我们还是去看看易敛就回家吧……”
耿苍怀只见骆寒弯腰在溪流中洗了一把脸。溪水冰凉,让他年青的肌肤绷得更紧,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我,却精神了不少。
骆寒收拾了下行囊,才重牵着骆驼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