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一把好剑。
他原先只想在边荒集一边做做媒人一边找回记忆,就一直没有准备一把合适的兵器。
果然我做媒人还是非职业的……
叶浩然捡起了任遥的御龙剑,叹了口气,看着在那里犹豫不肯离开的刘裕,淡淡道:“听话行吗?”
刘裕眼角一抽,对于叶浩然哄孩子一般的口气来不及说什么,一咬牙,转身就走。
他知道,现在就在不走只会拖累叶浩然,绝不是任性的时候。
叶浩然看着刘裕的背影目送他离去,刚好孙恩此时脚踏奇步,一袖抽在王国宝的剑上,带得王国宝跌往一旁,而他另一手则往任青媞
挥去,两下弹指分别命中任青媞的匕刃,令任青媞有如长河之势不顾自身的攻势烟消瓦解。
孙恩脱身而出,往刘裕扑去。
一道剑光闪过,挡在了孙恩之前。孙恩之势被阻。叶浩然面无表情地出剑,这一剑简单利落,却蕴含着叫人琢磨不透的缥缈剑意,孙恩也不得不小心对待。
任青媞重整阵脚,不理刘裕,飞临孙恩上方,双刃骤雨般往孙恩洒下去。
王国宝亦挺剑杀至,眼前最紧要是收拾孙恩,怎有闲暇去理会刘裕,剑化长虹,直搠此被誉为南方第一高手的大宗师。
三人围住了孙恩,快速过了十几招。
“好好!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一位武功高手,如此年纪,比起谢玄不遑多让。”孙恩大笑道,又是两掌向叶浩然而来。
叶浩然握紧手中的长剑,一瞬间气势提到顶峰,他不欲与孙恩久战,周旋许久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孙恩的武功,确确实实是第一人,他许久未曾认真一战,直到现在才重新找回些许感觉。
锋芒毕露,剑气肃杀,满林的树叶飘飘而落。
一剑出,剑光如水,潋滟绝艳,简单的招式,却演化出如斯的威力。
“散!”
叶浩然清清冷冷的声音传入任青缇和王国宝的耳里。
一击之后,甚至不问结果,叶浩然果断后退,不再恋战。
任青缇和王国宝对视一眼,各自往不同方向散去。
刘裕撑倒地上,不住喘息。
他身处荒村内一间废屋,本意是穿过荒村,到另一边的密林觅地休养疗伤,岂知甫入村已撑持不下去,只好狼狈窜入此破屋,总好过栽倒屋外。
他不论体力和真气,均已到油尽灯枯的地步,胸口翳闷之极,非常难受,此时若遇上敌人,只有引颈待宰的份儿。
刘裕咯出一口鲜血,胸臆反舒服轻松许多,勉强坐起来,把厚背刀从背后抽出,搁在盘坐的腿上。
他的头脑仍乱成一片,此为神疲志散的现像,苦在虽明知如此,脑筋仍有点不受控制似的。
“刘裕”!
刘裕强打精神,咳嗽两声,方回复说话的能力。他闭目苦笑道:“任大姐别来无恙,我还以为孙恩已送了你归天,与任帝君共赴黄泉路,大家有个伴儿。”
任青媞在屋外沉声道:“你勿要惹我,说不定归天的是你那个同伴,小心我一生气,不顾一切先杀掉你给他做个伴。”
刘裕猛地睁开眼睛,哑声急切问道:“你说什么,到底什么情况?”
忽然一阵晕眩袭境,又一次咳出一口鲜血,他忙收摄心神,奋起仅余的一点意志,苦苦支持。
任青媞出现门前,神情木然的瞧他,冷冷道:“算我说话重了,我能追你追到这来,你的同伴自然也办得到,不过是分开时方向差了。你仍未脱离险境。孙恩还在追查,若是来此,只看屋外的脚印,便晓你内伤发作,撑不住才要入此屋疗伤。”
刘裕费力探手握上厚背刀柄,努力挤出微笑道:“孙恩若找上门来,我当然活不成,不过却肯定任大姐你也会陪小弟一起上路。”
任青媞出奇地不动半点气,忽地趋前两步,于离他半丈处坐下来,柔声道:“这不是呕气吵架的时候,我们现在只有连手,方有希望活着离开边荒。你的伤势有多重,可以上路了吗?”
刘裕立即生出戒心,针锋相对的应道:“彼此彼此,不会比任大姐轻,又不会比任大姐重。任大姐绕了个大圈子还是来试探我有没有拿起刀子拚命的能力,动手便动手吧!做人有时要干脆点的。”
任青媞现出苦恼的神情道:“我今次确有合作的诚意,且非一时权宜之计,而是结成联盟。我的目标是摧毁孙恩,令他家破人亡,身败名裂。”
刘裕凝视着她道:“任你舌灿莲花,也休想说服我,因我清楚你的手段为人,绝不容我到广陵向谢相揭破曼妙夫人的阴谋。”
任青媞回望他,沉默片刻,平静地道:“此正为我敢厚颜向你提出结盟的条件,我一直反对大哥杀死你,曾与他大吵一场,只可惜忠言逆耳,而他更惨被孙恩以最卑鄙的手段害死。”
刘裕皱眉道:“大哥?”
任青媞现出苦涩的表情,别头瞥一眼屋外的月夜柔声道:“我是他收养的妹子,也是他钦定的皇后。不过一切都完了,曹氏最后的一点直系皇族血脉已被孙恩毁掉,三国的风流,终于去无痕迹。现在我只希望为大哥报此深仇大恨。”
刘裕愕然道:“这番话你该对玄帅说,是否想我为你穿针引线,不过看在一场相识份上,你最好打消此意,因为玄帅绝不会与你合作。”
任青媞道:“不要瞒我哩!谢玄之所以肯离开建康,是因为身负严重内伤,事实上大哥与他在边荒交手,已发觉他受伤不轻,孙恩更于明日寺外察觉到他为杀竺不归而付出沉重的代价,令他伤上加伤!谢安则是风烛残年,寿元已尽,谢家的显赫将成为过去。”
刘裕沉声道:“你们和孙恩究竟是甚么关系?他为何会告诉你们有关玄帅的事?”
任青媞一阵激动,旋又平复下去,淡淡道:“直至今晚,我们和孙恩仍是盟友的关系,你到广陵的消息是由他通知我们,只没想过他是包藏祸心。”
刘裕开始有点相信她的诚意,沉声道:“你们不是与司马道子合作吗?为何偏要拣上我,若你杀人灭口,便不虞曼妙的事泄漏出去。”
任青媞肃容道:“我对司马皇族和南方的豪门没有半分好感,司马道子和王国宝更是难成大器。我们对司马道子只余下曼妙这着棋子。至于杀你,也不能灭口,因为尚有燕飞清楚曼妙的底细。”
刘裕呆看着她,心中乱成一团。他很希望叶浩然此时能出现在他身边,不求拿个主意,只求能让他心静下来。
任青娓续道:“试想想看谢玄身亡后的混乱情况,北府军群龙无首,桓玄蠢蠢欲动,孙恩则在海南起义,北府兵以刘牢之和何谦为首的两大军系权力倾轧,在如此情况下,权力将回到司马曜手上,若任由司马道子话事,你刘裕能保住性命已是侥天之幸,遑论其余。相信我,只要你肯点头,我可以立下毒誓不出卖你。可是你在掌握兵权后,必须生擒孙恩,让我亲手杀他为大哥报仇。”
刘裕正要答话,破风之声自远而近,显示有人正全速掠入荒村。
任青媞从坐处弹起,纵体入怀。
刘裕大吃一惊,他此时内伤颇重,一片晕眩,精神很难集中,反应过来时,任青媞已搂上他的脖子。
刘裕立刻顺势将自己的左掌按上任青缇的背心要害,只要略一吐劲,保证可送她归西。
叶浩然进门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一幕,沉默片刻对刘裕道:“孙恩就在后面,我们往颖水去。”
刘裕看到进门的是叶浩然的时候,先是惊喜,然后是惊吓。
糟糕,这妖女果然没好心!
刘裕也顾不上提防任青缇偷袭了,连忙想要下榻往叶浩然这边来,只是他全身乏力,连推开任青缇都做不到,一挣扎,身子不受控制,失去一切力量的往后倒。
任青缇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拉开。
她愣愣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不知说些什么……她刚刚以为是孙恩来此,是想用
自己的独特功法疗伤。她的真气能催动别人体内真气的流转,再引得他人的真气回流到她体内,每运转一匝,两人的伤势便能好转些许,神妙至极。只是必须贴身才能有用。
但是……
叶浩然打横抱起昏迷过去的刘裕,淡淡瞥了眼没有回神的任青缇,直接走出屋子。
“等等!你们要走颍水离开,我知道哪里有船!”任青缇连忙叫住叶浩然,她想安然离开,有叶浩然这样的帮手,自然更有把握。
叶浩然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地抛下一句:“跟上!”
叶浩然追在任青媞背后,穿过颖水西岸的一片疏林,全速掠往颖水。
天色开始发白,孙恩的威胁尚未解除。
任青媞穿过草丛,颖水横互前方,这位蛇蝎美人投往岸旁草丛茂盛处,消没不见。
叶浩然已听到孙恩的破风声在十多丈外由远而近,显示对方正奋尽余力,加速赶至。
剎那间他破开草丛,一艘长约两丈许的小风帆安宁地泊在岸旁,任青媞早斩断把船固定的系索,还举起船桨,狠狠撑在岸旁一块石去。
风帆往河心滑开去。
任青媞喊道:“快上船!”
叶浩然抱着刘裕腾身而起,投往舱板。
任青媞扑往船尾,一桨打进水里,溅起漫天水花,风帆立得动力,顺水滑行,往南而下。
“咕咚”一声,任青媞捧桨跌坐,不住喘气,连说话的气力也失去了。
叶浩然放下依旧昏迷的刘裕,转身拉起桅帆,没空看她。
孙恩的身影出现岸旁,风帆早顺水滑出二十多丈,迅速把双方的距离拉远。
“蓬”!风帆满张,去势加速。孙恩已经追不上了。
孙恩的说话远远传来道:“今天算你们命不该绝,他朝有缘,希望几位仍是福大命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