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星甫避过叶浩然掷来的尸身,鬼魅般迅速地从左方掠向叶浩然,但这么给阻了阻,始终慢了一线。
正是这一线之差,决定了卫娥的命运。
一个照面下,叶浩然不但逼退屈星甫和卫娥,还斩杀哈远公。
事实上他胜得极险,只要有任何错失,又或时间上拿捏失准,现在伏尸街头的当会是他。
所幸,他的身份和剑法令他们的心灵出现了不该有的间隙,始能创下如此战功。
今次敌人卷土重来,再不会犯刚才的错误。
飘带分别从卫娥两袖□□出,从空中卷往他的脖子,另一拂往他的胸口。
屈星甫仍落后她两步之遥。
叶浩然的剑法并无特色,但这也是他最大的特色。一招一式都是最基础的剑招,其间又蕴含着缥缈的意境,有别与普通的剑法。
“啪啦”卫娥的飘带碎裂,厉叫声中,往后抛飞。
叶浩然也被她真气的反震力撞得踉跄后退,尚未回气时,屈星甫已从卫娥的下方赶上来,幻出漫天掌影,向他狂攻猛打,奇招异法,层出不穷,一时间叶浩然只能见招拆招,节节后退啊。
“蓬!”
劲气交击,叶浩然的剑转守为攻,带着屈星甫扫往颈侧的手刀,震得对方旋身退避。
屈星甫尚未旋身,剑至。
“啪”的一声,屈星甫仓促应战,以双掌封格下劈的御龙剑,屈星甫惨哼一声,挫退三步。
叶浩然眼神未变,又往他左肩扫去。
屈星甫怒叱一声,不理正斩往左肩的剑,一拳往叶浩然的面门击去,使的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叶浩然果断拖剑后撤,在气机牵引下,屈星甫疾扑而来。
“啪!”剑尖以惊人速度,刺向屈星甫,命中他胸口。
叶浩然嘴角溢出鲜血,往横退去,不复常见的平静淡定,不住喘息。
周围忽然狂风大作,叶浩然再吐出一小口鲜血,抬眸看天。“命运……不可更改?我不信。”
白猫沉重地说:“按理来说其实是可以的,但是历史进程是绝对不能修改的,否则这个世界会崩毁。它排斥你,是因为你影响到了历史。”
叶浩然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冷淡地问:“我谈恋爱碍着它,它就想尽办法阻止我?”
每一次他和刘裕的关系前进一步,似乎就会出现点意外。这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感情他面对的是这个世界的恶意?
白猫不好意思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谁叫有你在,刘裕压根就不考虑当皇帝的事。我们得立刻离开这个节点,再不离开,就不是引导刺杀那么简单了。你也许会倒霉到……走几步路就被冬雷劈死了!”
“走………”叶浩然点点头,对于白猫的各种不靠谱只能接受。
燕飞仍陪刘裕呆坐岸旁,更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刘裕的话。
刘裕目光发直的瞧着对岸,眼神空空洞洞的,燕飞敢肯定他对一切都视而不见,刘裕现在就像是只余没有魂魄的躯壳。
燕飞明
白刘裕的心情,因为他也尝过其中之苦。而刘裕的遭遇比他更是不堪。
好歹他还知道纪千千的生死去向,叶浩然却是不知所踪,只留下三具尸体,和一枚心佩。
刘裕吐出一口气,虽仍是木无表情,至少眼神回复了点神采,颓然道:“我没事了!”
燕飞仍不懂如何回应。他甚至后悔那时听取了叶浩然的话,带走了刘裕。可那时,他好像根本没办法多想,下意识就带着刘裕离开了。
刘裕朝他瞧来道:“我真的没事了!”
燕飞宁愿他痛哭一场,总好过把悲伤硬压下去,密藏心底。
刘裕缓缓吁出另一口气,沉声道:“我是不会认输的,好了,你在担心什么呢?浩然说了他终有一天会回到我的身旁。我等着就是了。”
不知如何,燕飞感到心内涌起一股寒意,不是因为刘裕说话的内容,而是因为他说话的神态,每个字都像用尽全身的气力去说出来。
燕飞叹道:“你是否感到老天对你很不公平呢?老天爷有时确很过分的。我明白你的心情。”
刘裕感激地瞥他一眼,深吸一口气,道:“自淝水的大胜后,噩运像厉鬼般紧缠着我们,边荒集的首度失陷;千千小姐被掳北去;安公和玄帅的先后辞世;北府兵的分裂;边荒集的得而复失……一切都是如此地令人感到无可奈何。但也逼使我们走上一条没有别的选择的战争之路,我们必须坚持下去,直至吐出最后的一口气。”
燕飞默然无语,深切感受着刘裕所说的“直至吐尽最后一口气”这句话背后辛酸凄寒的滋味。
看着曾与自己共患难度生死的好友,在苦难的磨励下逐渐成长,他的感觉是异常复杂的,因为他明白刘裕为此付出了代价。
刘裕已一无所有,所以他无惧,他能争取的,就是朝最终极的目标迈进。好好活着,等待着叶浩然所说的重逢时刻,即使有可能有生之年也等不到。
燕飞安慰道:“不用如此悲观,当务之急是收复边荒集,把局面扭转过来。你仍是荒人的主帅,必须振作起来。”
刘裕双目精光开始凝聚,沉稳道:“未来光复边荒集之战绝不容易,我们的对手不但有聂天还、姚苌、赫连勃勃,还有到现在仍占尽上风的慕容垂。慕容垂绝不容边荒集再落到我们手里。这不单是战略布置的问题,更是面子的问题,他要向千千证明你燕飞是及不上他的。”
燕飞心中欣慰,晓得刘裕非是畏难,而是回复斗志,肯面对可怕的现实。
刘裕叹了口气道:“玄帅实在太看得起我刘裕。如我没有猜错,两湖帮的战舰将集结在巢湖,只要北上淮水,顺流而下,两天的时间便可以进攻我们在新娘河的基地,一旦新娘河被攻陷,将截断我们和南方的所有联系,孔靖肯帮忙也发挥不出作用,此事必须先解决,否则我们将变成孤立无援的必败之师。”
燕飞真的不明白刘裕是如何办到的,这快便从悲苦绝望里脱身出来,变回荒人精明的主帅,冷静地分析现在的形势。
刘裕拍拍燕飞肩头,冷静道:“请你老哥立即用你的绝世身法全速赶回新娘河去,只要你告知老屠现在的情况,他会定出最佳的作战策略。”
燕飞关心问道:“你老哥又如何呢?”
刘裕随意答道:“我会施出我的看家本领,追踪桓玄出现在这的那支部队,弄清楚他们的虚实,当我掌握到他们渡河的取点,我会赶回去向你们报告,希望那时我方的人马已整装待发,可予敌人迎头痛击。”
燕飞也拍拍他肩头,径自离开。
刘裕待燕飞远去后,崩溃了似的,跌坐在草丛里,把脸埋入双掌里。
他心中生出不能遏抑的悲恨,难道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只有强者才可以为自己的命运作主。
想到这里,他便心如锥刺,愤恨如狂。
可是他必须克制自己,他坚持独自行动,是他希望有独处的时间,好让自己有回复过来的空间和时间,至少是表面上的冷静,虽然他深悉自己将永不能从这打击中回复原状。
一切必须继续下去,他也必须坚持下去,如果无所事事,他肯定自己会发疯。现在则愈危险的事他愈想去做,只有在生死之间徘徊,方能令他的精神集中起来,忘却心中的凄酸无奈。
他虽然竭尽全身的气力振作自己,然而伤痛却如大铁锥般,一下一下的敲击着他的心,且只能独自去承受。
他想叶浩然想得太疲倦了,应让不堪负荷的脑袋歇下来。
只要不想,便不存在。
密林像一幅地毯般往淮水和边荒铺盖过去,黑沉沉的一大片,其中又另有天地,令人生出无有穷尽的感觉。
可是刘裕仍感到无比的孤独,空虚失落的颓丧感觉厉鬼般紧缠着他,那是种使人窒息似不能透气的沉重感觉。
过去的一切努力徒劳无功,未来也见不到任何生机和希望。
他确已没有回头的路走,如果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那老天爷太狠心了!
自己的命运又如何呢?如果他可以选择,做个平平凡凡的人,清茶淡饭安渡一生便算了。像现在般算什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