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厉擦干唇边血沫,眸色深深地望住那暗夜里素衣披发的娇小女子,面上居然也是一笑,噬魂挥出,红光闪烁,攻向青龙,口里淡淡道:“是又如何?”
碧瑶的面色终于完全冷凝,素手在空中如弹琴般舞动,数道荧光磷火似得团团将鬼厉围住,不让他靠近已经受伤的青龙。
那红光旋即缠上了她,且战且退,向院外移步。浅色荧光反被包裹在暗红光芒里,身不由己地随之掠出庭院。青龙本欲追上去,在看清楚两人飞速掠下的方向后,停下脚步,抚着胸沉沉叹息。
——竟是往着小痴安眠的墓地去了。鬼厉……并不想活着吧。
白玉墓碑无声地矗立在狐岐山最为安静的腹地处,周遭满布奇花异草,四季皆有花开。是以虽是隆冬,仍然有袅袅花香将碑石缭绕。而小痴两个字,今夜宛如一双眼睛,温柔中又有些无奈地凝视着两道气息交缠的身影,于半空中缓缓落地。
青衣少女站在台阶上时,身形尚稳,似是被缠绕其身的血色光芒温柔相护。落于她身侧的玄衫男子脚下踉跄,面色灰白中还夹带着一丝奇异地潮红,气息不稳,若是现在张口说话,定然会先吐出血来。所以他收起噬魂,默然不语。
冬夜往往有风,瑟瑟吹来,寒入骨髓。碧瑶浑不知冷,只在呼啸而过的风里,将乌黑发丝别到耳后。指尖灵力全数收回,她并不看他,缓步走到母亲碑前,只留个背影给目光灼灼的鬼厉。
十年生死两茫茫啊。而自重回狐岐山后,最不敢来的,就是母亲墓前。这个世上,最爱父亲的,不是墓碑里的女子又会是谁呢?少时,娘亲割肉喂食,为自己拼尽一身血肉而亡。父亲几欲杀她。长大后,自己将魂魄散尽,坠九幽十年,换回最深爱的少年活在人世。父亲却亡于他手。
天上人间,碧落黄泉。娘亲,我该如何去见你?
十年间,深恩负尽,至亲皆故。独留她伶仃于世,昔日不敢回顾,来路唯有全力去拼。哪里还会有什么快乐可言。哪里……又还配得起快乐二字。
感受到身后人目光萧索,她终于有些恼怒,恨不得、爱不得、杀不得,难道求一个永世不见,也不得?
碧瑶深吸一口冷肃东风,感觉肺腑里全是寒意,声音也便透出无尽冰凉来:“少侠将我带至此,是想要我亲手诛杀你?”
——他但凡想死,无论前时还是今朝,她总是一猜就知。
“碧瑶……我知道你恨我,鬼王毕竟因我而死。今日,就做个了断吧。”鬼厉平稳内息后,淡淡回道。平淡无波的声音里,多少伤心了然无痕。
听得此言,她脆生生地笑,笑声婉转却殊无喜意:“你出门果然从来不带脑子。我并不恨你,杀你干嘛?”
——你出门不带脑子么?我们是敌人,敌人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