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决定好启程去万毒门后,几人各自回房。
鬼厉坐在窗边小几旁,毫无睡意。后半夜的月光穿过雕花窗棱,如烟似雾地将他笼罩。
“我会亲手,杀了他。”
短短七个字,听在耳里,鬼厉先是觉得寒冷,再后来有些惊慌,到最后终于隐隐约约感觉到——疼。
从四肢百骸里陡然涌上的疼痛,汇聚在心田,拉丝般来来回回。短短几日里她精灵般地笑容、温和地语气、吃光包子的举动,都让他幸福的几乎忘记了——天堑从来没有在两人之间消失。
仅仅一个猜测,她就决定,杀。
不问秦无炎为鬼王宗都做了什么。不管青龙与秦无炎是否兄弟情深。动了最亲的父亲,哪怕仅仅是扣住一抹残魂,结局就是,死。
不过是因为从来没有动情,所以做出的决定出自本心,格外坚决。
“碧瑶……你的心里,比我更疼吧。”小痴墓前她说的话再次在心里翻涌,鬼厉低声喃喃“原谅我,我真的再也不能离开你。”
——哪怕待在你身边,看着你难过。原谅我是如此自私的人。原谅我往日没有珍惜,今日耗尽全力也不知道如何珍惜。
天光就在这男子不知所措的低喃里渐渐亮起来。
清晨,张担慌张地脚步在二楼走廊响起,他轻扣鬼厉房门:“副宗主。”声音小声小气得,像捏着嗓子。
——碧瑶的房间就在隔壁,显然是不想惊动她。
“进来。”一夜未眠的男子略显疲惫地声音几乎是立刻从门内传出。敲门的少年愣了愣,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见到负手立在窗边的玄衫男子后,有些惊慌地道:“副宗主,我刚才下楼找茅房,路过大厅时,见到了青云门的人!”
鬼厉身躯一震,回过身来,见少年只是披着外衣,头发也未梳理,显然并未起床。只是去寻茅厕,中途折返跑来敲自己的门。
青云门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面色略暗,问道:“来的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少年仔细思索着道:“哦不对,是两个人都拿着剑。年纪跟您差不多。男的看起来还算温和,女的长得很漂亮,但脸就跟冰块一样!”想了想,又加了句:“还是宗主更好看些。”
——倒不是碧瑶五官比那女子出色,而是气息灵动,□□悠远,于冰块脸比较起来就好似枝头开的正好的花与屋内装饰的精致假花相比,后者可能十分华美,但前者饱满的生命力显然更加引人流连。
听完张担的话,鬼厉面色也整个冷下来,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女的听形容应是陆雪琪,男的不知是书书还是惊羽?拿剑……惊羽的可能性更大。
只是,这两人如今都是一脉首座,相携下山必为大事。这条路……难道他们要去狐岐山?!
一念至此,他拿起噬魂便朝外走。
刚到门外,鬼厉就僵住脚步,青衫少女仿佛早已起身,衣着整齐地倚栏而立,怀中抱着小小的银色狐狸。微微晨风吹动她三千乌丝,她在微风里轻抚幼狐细软的皮毛,半侧过脸,道:“你要去见她?”
这一句问话似乎有奇异的力量,一时间两人俱都沉默。他没有回答,她也没有继续说话。
银狐在碧瑶怀中无声无息地翻着白眼,动动爪子拨开少女的手,跃下二楼,大摇大摆向着客栈大厅走去,须臾不见影踪。
“我……从没想过要见她。”尴尬地沉默后,鬼厉干巴巴地道。
“那你急匆匆地拿着噬魂准备下楼,是因为厨房里的烧火棒用着不合意?”她语声清脆,拆台从不用刀。
“
来的是两个人,男的不知道是曾书书还是林惊羽。”一个台垮了立马搭好下一个,鬼厉声明来的是两个人。
“哦,所以你是好奇来的究竟是谁,你想念他们,所以急着去叙旧?”无论是碧瑶少主,还是碧瑶宗主,啪啪打某人脸总是最爱做的事。
鬼厉顿时没了声音,万分无奈地把那少女望着,眉毛耷着,堂堂血公子竟奇妙地跟小媳妇的形象完美统一。
张担站在房间里看着鬼厉的背影听着他与宗主的对话,死命捂住嘴不敢笑出声音来。只觉此时的他一点都不可怕,反而有点可怜。
“碧瑶。”鼓足勇气开口,鬼厉的声音有点嘶哑。
“嗯?”少女尾音微扬,向他走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