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着修长颈项，凝目望天，似乎想将这一轮残月所看遍的世事人情，都收进眼里去。

狐岐山上，血腥气久久不散，鲜血从山脚一路曼延到腹地。横七竖八的尸首被风吹的凉透，有几个尚是少年，圆睁着双目，倔强生生将未曾活够的恐

惧重重压下。

死固然可怕。

比死亡更让人恐惧的，却是流离失所。

此生，此身若无处安放，要一条命在，又有何用？

“前辈，他安全么？”

淡淡心音响起，缩在厅中角落里的银狐立时竖起双耳，碧色双目水色蒙蒙，竟是要哭出来般。

“死没良心的丫头，他好得很。到是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回话，四只小爪子也用力地刨地，狐身怪异地盘在地上，直看得回到大厅内的小白一阵惊诧，道：“您在做什么？”

心弦蓦然一颤，顿时失去碧瑶的声音，银狐十分懊恼，磨着牙转过身体，恨恨地盯着自家小辈。

小白被它瞪的莫名其妙，原本心下就不舒坦，此刻没什么好脾气去安抚这为老不尊的天狐掌门人，只略略瞥它一眼，道：“夜深天寒，您也别在这五体投地了。找个暖和点的地儿窝着吧。”

语毕，自顾自穿过厅堂，不再看它。

小小银狐背毛倒竖，须臾又无力地软倒在地：“呜呜，小碧瑶，你在哪里啊，你说句话啊。”

水汽漫出眼眶，把眼窝打湿，这会子，可真是哭唧唧了。

被它念叨着的人，正轻巧地往火堆里添着干树枝，火光明晃晃地照亮她秀美地侧脸。绒绒碎发在鬓边被风吹起，乖巧地微微颤动，发丝的主人微扬着嘴角，似乎心情不错。

秦无炎捂着伤口坐在对面，目光看似无意般斜斜落在她面上，只觉得……有些羡慕那拂过秀发的微风。

碧瑶似乎察觉到他的眼神，突然抬起眼，朝他看过来。

秦无炎顿时一梗，吞下口口水，勉强着开口：“我，我们现在去哪？”

竟然还会结巴。

碧瑶不由觉得好笑。但又知道此刻还是不要笑出来的好，便拍拍双手，抖落手上的干树皮，回道：“先回狐岐山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不放心。”

秦无炎乌黑地眼眸略转了转，温和地道：“好。”

既以余生为誓，便从此刻践行。活着的三十余年，握住的握不住的，都比不过此时此刻，自由之后自己真正的选择。

——他未曾想过拿回最期望的东西后，依旧画地为牢。他曾经执着地告诉自己，之所以为碧瑶付出许多，是因为他是个没有未来，只为毒蛊驱使的人。

而如今……秦无炎在灼灼火光下温和无害地抿唇一笑，袖中斩相思亦低低嗡鸣，像是在和着主人心甘情愿的满腔思慕。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黑暗中有潜行者疾速靠近，落叶在极轻的脚步下几乎未曾发出声响，碧瑶看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枯枝，却在来者现身前，将眼略略一抬，淡淡道：“跟的还不算慢，出来吧。”

秦无炎微扬下颌，似笑非笑，道：“宗主好耳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