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认为：“如今盛世太平，为显龙威，皇恩浩荡，大赦天下，有助民心归向。”

黄子澄却立即反对。他说：“纵观历史，大赦天下多是政局动荡，为笼络民心的作派。如今盛世，百姓们温饱思*。倒更应该加强律例典刑，好教天下人循规蹈矩，不胡乱生事。”

“两位大人，可是一叶障目，被人算计到奏章里面去了，不是？”齐泰不屑一顾道，“这奏章谁递的？燕王。他居心何在？集结这么多人上奏为何？”说着，又面对允炆道：“依微臣之见，不用理会他，直接回他两字：‘不准’。”

允炆看了看他们，直觉得烦心倦目，让他们退下，自己往毓秀宫走去。他没想到淑太皇太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而且还变本加厉。尤其想起燕王在奉天门咄咄逼人的嘴脸，更是厌恶憎恨。可朝上竟还有那么多官员听信他，一起帮腔作势。允炆真是怒气填胸。

毓秀宫里满园翠夏之色，朵朵木香枝头缠绕，秀丽飘香。八仙花也正荼蘼绽放，美不胜收。毓敏把案桌搬到了屋檐下，和中馨一边就书论书，一边赏花逗趣，也是别有一番兴致。

中馨每天喝两次汤药，一次上午巳时，一次下午申时，而且都必须是踩着整点喝。她说古书里看来的，这两个时辰点喝药最好。毓敏笑笑，每次看着她喝药，心里忍不住要骂她死书呆。不过，每每听中馨说起经书典籍来头头是道，又不得不钦佩。

骄阳的摇篮也挪到了她们的案桌边。毓敏趁着午后阳光好，天气热，给她去了两件衣裳。小小人儿马上四肢舒展，手舞足蹈了起来。中馨抱着她，逗着她，好是欢喜，满心希望着自己也拥有这样一个乖巧伶俐的孩子。

允炆走了进来，看着眼前如痴如画的景致，不由得感慨了一番，抱怨起前朝的政事来。毓敏知道他心烦，摘了两片薄荷叶沏了茶给他。允炆喝了一口，顿觉清新爽朗，忍不住又赞赏道：“能懂朕心思的人只有你了。”毓敏与他莞尔一笑，直教中馨坐立不住。

允炆把奏章的事说与她们听，问她俩有什么想法。中馨低着头默不作声，毓敏答道：“赦是皇上恩赐，是法外之仁。大明建国三十余年，贵在重典治乱世，才有了如今的太平盛世。若现在大赦天下，恐怕鱼龙混杂，一发不可收拾。不过，解铃还需系铃人，这奏章的根源还在皇奶奶身上。说到底，皇奶奶都是为了达成她的夙愿。”

“言之有理。”允炆赞同道，“毓敏这番话正是朕心里所想。那么，结论呢？毓敏认为朕该如何？”

毓敏看着他，假装思虑道：“从建国年岁来看，现在大赦天下未免操之过急。不过，皇奶奶的灼灼言辞却也是不能不顾。何况她凤体抱恙，时日无多，恐怕花甲大寿也是她最后一个寿辰。皇上仁慈，要不成全她？只对她要求的人发放赦令。这样大家各退一步，礼让三分。怎么说，皇奶奶也从来没有对皇上有过过分诉求。”

“这样好么？”允炆不免又有些窝火。他心里想得不只是尚琰尚烈，若是赦免了他们，那些被自己定了罪流放或是软禁的皇亲也纷纷效仿，那后果可不敢想象。

“话是如此，但皇奶奶的出发点其实是为了先皇马皇后。试想先皇马皇后三个嫡儿，孝康皇帝自不必说，晋恭王未得善终，朱樉更糟，落了个恶果。可怜天下父母心，养育孩儿不都是为了他们成人成材，儿孙满堂？可朱樉这一支实在是强差人意，皇奶奶将心比心，是替先皇马皇后难过，这才有了大赦的念头。”

毓敏说着，看了看允炆，见他没有反感之色，又继续说道，“朱樉说到底是先皇嫡子，是其他皇亲无法比的，何况朱樉身上还有先皇赐的谥号。虽说来得有点荒唐，可若皇奶奶要拿这个论事，也是谁也不能否定的。幸好皇奶奶也识得大体，只是想赦免朱尚烈朱尚琰，并无其他人。况且赦免之后，还不都是皇上说了算？”

“呵呵。”允炆笑了起来，不知不觉被毓敏说动，心里也豁然开朗。抱过骄阳，“咿咿呀呀”逗她玩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