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潜唐拿起本子和那半张照片在灯下细看比对,果然其中一个日本人的手引起了他的注意。报纸上这人手里举着一个烟斗,手指上黑了一大块,而那半张照片上,仔细看的话,被撕掉的那个人有一只手的部分还在,那手上也有一大块黑色的东西。</p>
他眼前一亮,却生怕自己看错了,举着本子在昏暗的灯光下翻来覆去地看。</p>
“那应该是一个黑痣。”许君泽把茶壶放在桌上,又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放大镜,搁在照片上指给他看,“看这两张照片上的王雨襄,容貌变化很大,所以可以确定这两照片不是同一个时间段拍的,也就是说这块东西就是长在这人手上的。而且你再比对看看,形状也是完全一样,所以王家书房里被撕掉的就是这个人。王雨襄的死,极有可能和这个人有关系。”</p>
顾潜唐按着他说的又看了两遍,果真如他所言,这是同一个人的手。他激动地抬头看了眼许君泽,又去看那报纸上的内容。</p>
许君泽叹了口气:“别看了,那上面提都没提这几个人,只是报道了当时清政府的洋务运动,我觉得这照片是当时为了凑版面胡乱加上去的。”</p>
顾潜唐却不甘心,通读了两遍后又逐字逐句地读出声来,他英文是极好的,又因着在牛津生活多年带着正宗的英国贵族才有的南方口音,优雅又有腔调。</p>
许君泽一时听得有些怔愣,不免想到了洛嘉怡,好像她也是从欧洲回来的,不知道他们俩见面会不会时常谈起这些,会不会忽然就说起了外语?</p>
顾潜唐的学识自己是万万不能及的,幸而小时候跟着家庭老师学过两年英文,才能找出这些旧报纸。可为了看懂这些报纸上的东西,他对着字典连蒙带猜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更不要说像这样随随随便就流利地读出来。</p>
许君泽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是“自惭形秽”,以前他从没觉得自己不如谁,甚至顾潜唐和洛嘉怡要好,他也只觉得是自己出现得迟了一步,缘分而已。可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那样优秀的女孩子,注定要为同样优秀的男人驻足,自己又算什么呢?</p>
顾潜唐早读了即便那篇文章,抬头却见许君泽正对着自己发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啊?”</p>
许君泽一怔,垂眸道:“没什么,就是在想怎么才能查到这个人的身份。”</p>
顾潜唐叹了口气:“如果王大人的死真和这人有关,哪有那么好查。除非找到当年写这个文章拍这个照片的人,那恐怕也早忘了这么一张随便凑数的照片了吧。”</p>
许君泽耸耸肩:“凡事就怕个查字,积年累月的深挖下去,我不信查不出来。”</p>
“积年累月?”顾潜唐诧异道,“你这是真打算揪着这事不放了?”</p>
许君泽:“不然呢?”</p>
顾潜唐摇摇头:“你忘了王家院墙莫名其妙塌方的事了?你活腻了吗?”</p>
“哈!”许君泽笑了一声,“你不叫我查,要不就是你知道了真相,要么就是你自己活腻了。怎么倒来说我?我一没找你要钱,二不让你掺和,怎么就不能查了。”</p>
床上睡着的某人哼哼两声,翻了个身蜷了起来。许君泽转身从柜子里拿了床薄被帮他盖上,一面嘟囔:“况且我又不是为了你。”</p>
顾潜唐没听清,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p>
许君泽拉开被子给陆又安掖好,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提醒你,别以为这么长时间相安无事就可以高枕无忧,那人可是曾经试过害你性命,还杀了两个人灭口,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p>
顾潜唐苦笑道:“道理我当然懂,可连你都险些出事,我怎么敢再找别人查。更何况,我这身份要真叫人知道了去,怕是等不到查出真相就也被人杀了。”</p>
原本只是句抱怨的话,许君泽却听出了不寻常,他猛然坐直,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你改名换姓是因为有仇家,就是当年害你父亲的人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