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国公府。
唐国公李昞近来突然中风,其妻独孤曼陀携子进京,并多方寻医问诊,感念唐国公功劳,圣上与太师亦遣医慰问。卫国公葬礼上,唐国公夫人始终不发一言,而是一直看着后面的棺木出神,众人的争吵仿佛都与其无关。
宇文护的驾临并未让独孤曼陀感到意外,她知道,一场新的风波即将来临,在这纷繁复杂的朝局中,选择对的人才是立足的关键。
“唐国夫人别来无恙。”宇文护微微颔首。
宇文护细细打量着她,已经做了四年主母的她气度雍容,似是成长了许多。“太师今日恐怕不是为家父之事前来吧。”
从她的身上移开视线,宇文护笑言:“唐国夫人是聪明人,可惜啊,嫡子幼弱,庶子年长,要怎样才能顺利继位平安长大呢?”
依然是如此危险的语气,如此直言不讳,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事实,一针见血。些许沉默之后,她开口了,“太师大人和人谈话都是这般以利诱之,以位许之,以权威之吗?难怪晋国夫人故去,太师大人就无法拿捏女眷了。”
宇文护的笑容渐渐收住,眼中显出一丝怒气,却只持续了一瞬间便消散而去,“怎么,唐国夫人以为不妥?看来唐国夫人对我很是了解,那便请教一二如何?”
“家姐与家父并非一条心,可家父宁愿支持阿姐,也不愿如太师大人所愿荣休,太师大人以为何故?”独孤曼陀以此反问。
“卫国公心系元魏,却又无力回天,对于我自然是不喜的,天子乃其内婿,卫公舐犊情深,不愿见其万劫不复也是情理之中。”
独孤曼陀闻得此言,不得不承认,他对父亲的了解更甚自己,“太师大人既然知晓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这话你应该去问皇后,而不是我!”宇文护如是道。
独孤曼陀知道,独孤般若的逼迫让父亲难以在自身的得失与情感之间做出选择,只有一死以求众人安稳。“圣上与皇后虽无撼动太师权势之能,却有博取同情之智,太师,人并非只看利弊,有时,感情是超越了利弊的存在。”
“夫人说我低估情谊?”宇文护轻笑,当初独孤信与护魏帝入关抛弃妻子,而今为了个出嫁女却不知退让,妄想让他一辈子俯首称臣。“卫国公还真是偏心,在我看来,该舍不舍,该弃不弃,反受其乱。或者说卫公也放不下‘独孤天下’?”
再次听他提到这个预言,独孤曼陀眼前仿佛浮现出她的姐姐为之而疯狂的景象,她也曾经因此而不满,凭什么她能在高处俯瞰万千,而自己只能做一个垫脚石。然而时至今日,她释然了,独孤般若身在高处,却并未俯瞰万千,而她自己却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向上走去,这才是父亲对他们真正的期望。
独孤曼陀开口道:“太师错了,正因为舍弃一次,才不会再舍弃第二次,太师也不愿效萧鸾之旧事,不是吗?先父最不忍面对的就是‘独孤天下’的预言,乱世之中,传言千万,真正实现的又有多少,杀人盈城,杀人盈野,先父是不愿无辜的人成为权术的牺牲品。”
宇文护看着她真挚的眼神,“乱世,需要的是平定,选择对的人,选择对的事,这一点上卫国公当得上英雄二字。”
独孤曼陀似是意识到什么,最终只是笑着送客,“太师大人请回吧,今日之言,陇西李氏自会仔细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