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使团再度出使周国,与往常不同,这次周国派出了随国公杨忠去迎接,随同而来的有两个中原人,一位老妇人和一位年轻公子。
“这位,随国公应当是认识的。”
杨忠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位老妇人,她在听到他名字的一瞬间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沿着她满是岁月沟壑的面孔淌落,时光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面前这个苍老的女人的身影逐渐与记忆中的她重合,他退后两步,一脸地震惊,“如罗夫人?”再度看向她身边的青年,“你就是……”
独孤罗开口道:“是我,杨伯父。”
突厥的公主救回了卫国公的嫡长子,无论其用心如何,杨忠都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与感激之情,他向着明珠深深作揖,直言卫公在天有灵也当安心。明珠却道,“各位柱国虽政见不同,亦所属一体,我也是为太师所托,顺势而为罢了。”
如罗氏与独孤罗母子踏足长安,第一个拜见的就是太师宇文护,纵然知其用意也不得不感谢。如罗氏看着宇文护的样子,想起了多年前逝去的阎姬,母子两的确有些相似,可是观其气度倒是觉得他与文皇帝更为相似。
“不要谢我,你应该谢她。”宇文护转而看向明珠。
二人向着明珠再拜,“公主盛德如此,我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二位请起,”宇文护与明珠扶起二人,“国无力,以致亲眷沦丧,吾辈皆以为耻,今二位回国,我必将嘉之奖之,以励国人奋勇之志。”
独孤罗抬头,太师大人这是要隐去突厥公主帮助一事,树立一个千里迢迢逃回周国的典型,以此激励士气,报仇雪耻,果然是身处权力中心的权臣所做的事。
宇文护走向如罗氏,“夫人,那些年,母亲……”
如罗氏知道,他这是要问阎姬的事,那几年的被幽禁为人质的生涯,她淡然一笑,“宇文夫人是这辈子我最尊敬的女人,她在齐国,高欢从未为难于她。”
宇文护的眼中泛起些许泪光,对着如罗氏开口道:“谢谢。”
如罗氏却道:“太师您很幸运,有一个伟大的母亲,将来,”说着她看向明珠,“也会有一个伟大的妻子。”
太后独孤般若听说此事后异常愤怒,宇文护这是摆明了要消除她对朝堂的影响,让她难堪,却依旧只能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因为她知道,现在不是与之对抗的时候。
独孤般若走了出来,“兄长远道而来,妹不能亲自迎接,实在罪过。”
独孤罗异常谦卑,“太后折煞下臣了。”
独孤般若却笑了,“诶,兄长乃我之至亲,何来折煞一说啊。过几日,我就安排兄长与诸位兄弟一起拜祭父亲。”
“对啊,对啊,大哥你远道而来,就应该和我们好好亲近亲近。”说话是他最小的妹妹独孤伽罗。
“是啊,不如大哥先到我府中一叙如何?”独孤曼陀随即开口道。
“也好,就有劳太后安排了。”独孤罗颔首,随即转向独孤曼陀:“那就多谢唐国夫人款待了。”
出了凤仪殿,独孤罗便被唐国夫人下人围住了,直叫他与夫人同承,他也不便推辞,只能上了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独孤曼陀随即也上来了,与他相对而坐。
“大哥以为大姐何如?”独孤曼陀直言不讳地问道。
骤然听到这个问题,独孤罗也有些吃惊,转而想到,这两人平日里肯定不对付,这独孤家的水还不是一般的深。
他也不知何等情况,便称赞道:“凤舞九天,贵若牡丹。”
“哼,”独孤曼陀冷笑,“大哥你别被她骗了,她这个人心肠毒着呢。”
妹妹居然说姐姐心肠歹毒,独孤罗震惊,看着独孤罗的表情,独孤曼陀继续说道:“她和太师不对付,大哥你看出来了吗?我又不是不知道,是突厥公主助你回来的吧,那是太师的未婚妻,你想啊,要是太师正位大宝,那她算什么。”
独孤罗不禁头痛,刚来长安就被人拉着站队,连点余地都不留,只得开口道:“我还要回去侍奉母亲,这等朝政之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独孤曼陀看着大哥的反应亦没法子,却突然想起了她还有这么个从未露面的嫡母,于是便开口道:“大哥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曼陀与大哥一同前去侍奉。”
听闻此语,独孤罗倒是有些许吃惊,却听得独孤曼陀娓娓道来了她的身世:“我是庶出的,当年我娘凭借一曲《淯水吟》被父亲纳入府中,她母亲死了,便觉得是我娘的过错!我娘难产而亡后,她就欺负我,变了方的欺负我,不给我良好的教育,不带我参加世家贵女的宴席,逼着我向她低头。”
独孤曼陀的眼中泛着泪光,“被欺负的狠了,我就时常想起我娘亲,想起她为父亲弹奏的那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