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负大吉运势的分灵已被契约为式神的事情,贺茂高鸣马上就上报给了祖父。
“那你为何不带来?”贺茂正清隐隐有些质问的意思。
“既然他已经成为我的式神,运势也自然和我、和贺茂家有了牵连,并不非要将他带到现世来。”事先就准备完毕的说辞被贺茂高鸣娓娓道来,“况且现在各家之间走动比往常频繁许多,说不得就被外人瞧见了他的存在。我贺茂本家签了这么一个分灵为式神,在外人眼里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要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猜出真相,见不得贺茂家得此吉物而从中作梗……就得不偿失了。”
老者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赞同了贺茂高鸣的做法。
“那就依你吧。”
在与祖父的博弈中,贺茂高鸣终于取得小胜。
她叙述的这番道理确实是隐患,但解决这隐患的方法有千千万,贺茂高鸣偏偏选择了最不作为的一个。
几乎微不足道的违逆却让贺茂高鸣产生了隐秘的快感。
啊,原来偷偷地忤逆祖父居然让人如此高兴。
时年十九岁才进入叛逆期的贺茂高鸣这么想着。
—卍—
将宗三左文字收为式神之后,贺茂高鸣对他的态度微妙地改变了一些。
“……”
“怎么了?您会一直盯着我看还真是罕见。”
自身份‘转正’,宗三左文字就提议撤去挡在他和贺茂高鸣之间的屏风。由于目前贺茂高鸣在本丸的时间不多,而且这位近侍一直以来表现得都很安静,她准许了宗三左文字的提案。
被主公关注自然是好事,宗三左文字也乐于让贺茂高鸣只看着他。然而贺茂高鸣着实不是那样的性格,这上下的打量明显十分异常。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存在暗堕的倾向?”
整个外间寂静了几秒,宗三左文字压下要翻滚着冒头的黑**绪,“没有。”
“是吗?”
贺茂高鸣随口说了句反问,一直在近侍身上徘徊的视线收拢,落在矮桌翻开的书本上。
“如果我说有,您是打算解除契约吗。”对于主公的随口一言,宗三左文字也状若随意地抛出疑问。
“思想真阴暗。如果你有暗堕倾向了那就得治疗,懂吗?”
不懂。
可以说所有付丧神都认为暗堕等于死,突然有人冒出头说‘其实可以不用死哦’的感觉太过迷幻,让宗三左文字一时之间以为贺茂高鸣在用现世的流行语开玩笑。
“我记得暗堕了只有死路一条,您的意思是其实暗堕是可以治愈的吗?”
“嗯,可以啊,只要还没完全暗堕就有治愈的可能。不过投入很大回报很小,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掌握拔除污秽的法术。”
若是鼎盛时期,拔除污秽可是阴阳师的基本功,不会这一法术的人会被认为是假冒货。但在阴阳师凋零的现在,能够拔除污秽的人就很少了。
在基数锐减、传承丢失、才能消褪的三重打击之下还能存有这些大大小小的世家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拔除污秽也不再作为基础能力评判。
而且分灵的情况又有些不同,治愈暗堕的难度非常高。虽然贺茂高鸣说了可以治愈,但是她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成功。很多的知识都只是理论,在这个时代根本没有机会实践。
“喔……我身上究竟有什么价值,能让您为我拔除污秽?我的运势就那么好吗?”
“你果然知道,估计是哪个接触过阴阳师的分灵多嘴了吧。”翻过一页书本,贺茂高鸣很无所谓地猜测
,好像并没有追究这件事的意思,“离占卜出那个运势已经过了很久,把你收为式神也不过是保险起见。可不要过高评价自己的价值,宗三左文字。”
“那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喜欢上我了吗。”说出这句激进的试探,宗三左文字偏过头,樱粉色的发丝将他的脸遮挡住,“……开玩笑的。”
又是他一贯以来的结尾。
不管贺茂高鸣是否读出这句玩笑话背后的真实,她的答复总归是不会变的。
从附属于本丸的分灵‘晋升’为式神,贺茂高鸣对这位近侍的确不像以前一样奉行无视原则。
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些微’的关心而已,在外人看来她一定是一位冷酷无情的主人。
愿意为宗三左文字提供拔除污秽的机会也仅仅是出于对‘自己人’的保护,没有更多的理由,完全公式化的应对。
作为阴阳师,贺茂高鸣对这种‘阶级’十分重视。
“没什么特别的。你给我打工,我给你人身安全的保障,仅此而已。”她严苛地告诉宗三左文字,“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你最好忘记,我可不是君明摩耶子……不要有无谓的期待。”
贺茂高鸣并不像宗三左文字了解她一样了解宗三左文字。
所以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她其实心里没有底。但是式神和阴阳师之间的恋爱故事还是免了,就算是玩笑贺茂高鸣也会严肃对待。
不彻底杜绝可不行,擅自让对方有了奇怪的期待会很棘手的。
—卍—
和预想中别无二致的回答,真是无情啊。
宗三左文字望着本丸阴霾天空叹息着。
这难道不是早就应该认清的事实吗?
即使把‘宗三左文字’换成本丸的其他任何一个付丧神,贺茂高鸣的答案也都一定是相同的。
并非是他不够好,而是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宗三左文字早就知道了,但被本人当面拒绝的冲击果然不一般。
我居然也会做这种蠢事。
自欺欺人的努力,难道不蠢吗?
贺茂高鸣不过是将他从半梦半醒间扯了出来而已。
真令人绝望啊……
真令人绝望。
—卍—
敲打过近侍以后,他再也没有说过和恋爱相关的任何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