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径直走向琴房，上楼，转过一道长廊，推开门，迎面横一道清雅天青底绣白莲图的四扇屏风，烛火摇，佳人倩影屏上照，远远便听得琴声泠泠，如水流淙淙。

我走过屏风，虹玉一身红衣，端坐于蒲团之上，她身边咫尺之遥处也放着一只蒲团——看来是早为我留好的，面前琴桌上搁着一张蕉叶式的七弦琴，木质偏红，像是用抹了一层油亮亮的胭脂，那丝线银白中泛着金色，便是我这个外行看来都定是极品的神琴啊。她玉指在琴弦上一拂，泛音起，曲声悠悠扬扬，空灵潇洒，忘情于山水之外，颇有侣鱼虾而友麋鹿的惬意。

她弹，我坐到蒲团上，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姣好的面容，强迫自己去心猿意马。

一曲终了，她抬首，见我直直注视着她，丝毫没有闺中女子的娇羞，笑道：“公子是在看我啊，还是在听琴啊。”

我道：“姑娘琴艺奇佳，这首曲子真好听，听得我都想试着学学抚琴了。”

虹玉让开位子，我坐到那张七弦琴前，虹玉就半跪在我身后，她双手执着我的双手，缓缓放在琴弦上。

她道：“这曲子叫《鸥鹭忘机》，妾每每以此静心，求忘却为人的算计、机心，不算简单，公子要学，得先从指法学起。”

她如兰的吐息吹拂在我侧颈上，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钻入我的鼻尖，却入不了心。这样近的距离只是让我不安，我的呼吸有些急促。

她教我拨弦的手势，我却怎么也弹不出声，我自嘲地一笑，回过头去看她：“我真是个须眉浊物，愚笨至极了。”

虹玉的面孔就在我眼前寸许之地，她波光流转的眸子眼风扫向我的唇：“公子哪里愚笨了，明明是如此英俊的才情佳公子。我是青楼女子，不喜欢等。”下一瞬，她的唇已封住我的，我震惊得瞪大了眼睛，我能感到心跳骤然间加快——我是动情了吗？那药真的有用？我轻轻阖上眼帘，渐加深这一吻，唇瓣之间摩挲着，那柔软的触觉显得格外不真实。

我脑中出现的是月升的脸，我触及到的仿佛也是他的唇，我近乎是下意识地想搂住她，但我一伸手，碰到那属于女子的纤细身躯，顿时立刻醒悟过来，我从心底生出一阵的不适，下意识地就推开了她。

“公子？”她长睫轻颤着，抬眸看向我。

我勉力平复了呼吸：“虹玉，我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我也给不起这个钱。”

“我心悦公子。但需一阙词，无需黄白之物。”

“虹玉。我敬你才思敏捷，琴艺奇佳，不想立刻就……就般仓促。”我起身，退后一步，“天色不早，恐家父担心，今日权且告别吧。”

虹玉的面颊绯红着，却并未因我此言而恼怒：“果然，我没有看错，公子正是这样的人。值得妾倾心以待。那么今日，公子慢走。”我有些恍惚地走出了红袖坊，直到走到剑芒山下，我才如梦初醒地意识到：我亲了一个姑娘！人要是自欺欺人起来，所谓黑所谓白，都不分明了。我欣喜地想：我医好自己了！我渐渐忘了，当时我心里是否念着月升，那一瞬间的心绪早模糊得辨不分明了。

连着数日，我都去找虹玉听琴，我学会了如何调情，说些叫姑娘脸红心跳的话，渐渐得心应手。药还是一日五六趟地吃，我想：它是真的有用的。现在，我可以去见月升了。

我想见他，不知为什么我发了疯似的思念着他的眉眼和笑语。这念头让我恐惧，我始终不敢停止吃那神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