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宅。
富丽堂皇的屋子,若有若无的奇怪的香气,让人直犯晕眩。
那个自报家门的家主“罗琛”依旧坐在上位,波澜不惊地望着下面毫发无损的站定的两人,嘴角带着讽刺的笑容,眼底的憎恨一闪而过。
他脱了外三层的繁重的衣袍,换了一件稍薄的绸衫,毫无一丝病恹恹的样子,他吊儿郎当道:“...哟,我当是谁,竟然劳烦二位大驾我这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蓬毕生辉啊!”
宋瑶杏眼微眯,眼中杀意显露:“...你是谁?”
之前在道士死皮赖脸软磨硬泡问着女孩子姓名,女孩子无奈嫌弃他扰人清梦,便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道士兴冲冲抢着答道:“他叫罗琛啊,我跟你说他就是那个罗家家主!奇怪的很,他明明之前......”
宋瑶额头青筋凸起,太阳穴突突地跳,一股无名失控感侵袭了她全身。
她回头瞪了一眼道士,凶巴巴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话音一转,手探到袖子里紧紧握着短剑把手,毫不客气道:“...上面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家伙,还要死皮赖脸地披着这样一层皮,到多久?”
“罗琛”似乎不是很生气的样子,反而淡淡笑道:“...多年不见,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如此地厌恶......”
还没等他话说完,宋瑶长袖一抖,手中的短剑出鞘,朝着“罗琛”刺过来,剑锋荧光一闪,毫不留情。
剑锋还没靠近,“罗琛”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阴狠似乎深深地藏在眼底,眼角却甜蜜蜜地上扬,“想不到这“宋二小姐”多年混迹市井,竟然也学会了偷袭”
语气半分凉薄半分嘲讽。
宋瑶微微一愣,失落感在眼底沉积了一瞬,剑锋一滞。
“打你就打你,难道还要提醒你吗”道士嬉皮笑脸地站在一旁观战,控制的方位精确到正好不易被波及。
坐在上位的人面色一冷,他根本瞧不起道士,整个人专注宋瑶的反应。
而宋瑶只是停了一刻便迅速回神。她手腕一翻,剑锋沉稳,不偏不倚地朝着“罗琛”狠狠刺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你依然毫、无、长、进。”
“罗琛”一字一句地说到,嘴唇开开合合。“...还是这么鲁莽,让我如何是好呢?”
“好”字没说完,“罗琛”闪身,轻轻松松地化解了攻击,几乎凝结着宋瑶七分修为的剑就像打在棉花上一样,被吸得消失殆尽。
眨眼一看,“罗琛”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堂上,瞬间的功夫,“罗琛”便从上位瞬移到了堂下。
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移动的。
道士僵在此处,嬉皮笑脸还未淡去,眼角挂着笑意,却大惊失色。他急切喊道“阿瑶!快跑!!”
说罢,道士匆匆上前,想要拖着宋瑶往外拉,可惜还没碰到罗裙一角,便被一阵黑色的风扫到了脸颊,一股外力死死扯住他的脖子,不能动弹,呼吸不畅使得清秀的脸憋的通红,五官扭作一团,险要窒息。
灵力高者对灵力低微者有绝对压制,显然这个“罗琛”道行比道士要高的多,让道士放不出符,无法动弹,任人宰割。
宋瑶眼睛瞪的老大,提了一口气拿着剑就要上来刺。
“罗琛”见状,嘴角讽刺的弧度更加明显,像是拿捏到了宋瑶的死穴,银光一闪的瞬间,他掐着道士的脖子,将自己和道士换了个位置。
宋瑶急急收了招数,气急败坏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究竟想干什
么”
“呵,无-冤-无-仇”听到这话的“罗琛”的表情霎时有点崩坏,像是好笑似的重复了好几遍,眼底的杀意几乎藏不住,手指气的发抖。
“你居然忘了!你自己做的事你居然忘得一干二净!”
宋瑶看那股怪力即将就要把道士折磨的一命呜呼了,脸色铁青道“你先放开他!他快被你掐死了!”
“放开他哈哈,我为什么要放开他”眼看着宋瑶又要上来拿剑刺他,他沉了沉眼,又变得冷清的样子,却让人出乎意料地,真的松了手。
“我劝你不要动。”“罗琛”看着宋瑶又要想要偷袭的模样,一语道破。
他的声音喑哑,眼神阴寒。他死死盯着宋瑶,道:“你为什么要维护他你不是说你最讨厌菜鸡了吗!”
道士得了空,蹲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遍喘,一边在心底骂“罗琛”祖宗十八代,骂了几百遍也不解恨。
道士实在憋不住了,气愤地破口大骂:“老子就是菜鸡!管你屁事!!”
“你不知道么,我就喜欢欺负菜鸡,尤其是你这种,菜的不能再菜的鸡。”
“罗琛”转了转手指,看也没看道士一眼。他闪到了宋瑶旁边,手中的凶器抵在她的腰间,透过衣服都感到丝丝痛感。
“...你只要听我说的做,这只微不足道的小虾米就会没事。”话锋一转,他道“可是如果你逃跑,这个人就会——
他在只有他们二人看到的地方握紧了右手,使劲一拧。
本来是残忍的话,却在他凑近的时候,闻到了一丝丝蜜饯的甜味。
“你可真有本事!对一个菜鸡竟然如此——”
“情有独钟爱不释手非他不可!”
宋瑶故意说的这话,她心道“叫你嘚瑟,我恶心不死你!”
“...呵。你这恶心的反应到不出我所料。我是没什么本事呀,我是坏人嘛。坏人口味清奇,可不就喜欢趁人之危?”
“罗琛”眼睛一眯,似乎在欣赏宋瑶的反应,又像在挑衅。
“你明知道,他于我不过是举足轻重的人...却以此来威胁我?”
道士好不容易顺通了气,听到这句话,不服气道“什么叫‘举足轻重’!我们可是战友!同生共死的战友啊!你这么说完我心里可难受了......”
说着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宋瑶快被桃衍这个猪队友气晕了,使劲瞪了他一眼。
“...哟,内讧啦”“罗琛”云淡风轻地瞥了一眼道士夸张浮夸的表情,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折扇往道士头上一敲,道士立马昏死了过去。
他冷冰冰地说道“...聒噪。”
借着秋日的微风,“罗琛”长袖一掀,迷迷糊糊中,宋瑶感觉到了一阵缥缈虚无,带着三分醉意和七分花香。
“好好挣扎吧,这是我留给你最后的,仁、慈—”
鼻尖轻轻笼罩着淡淡的香气,春日的桃花,和着午间热气盈盈的水汽,洋洋洒洒地铺满了整个街道。
“你在干嘛?!”
一个珠翠满头的市井少妇,站在侧门,脸色铁青,一手揪过女孩子,嘴里骂道:“叫你不要到这个院子里面来,你就是不听!那个老妖婆会吃人!她曾经和妖鬼同流合污,害的人家妻离子散!你要是傻乎乎凑上去被吃了,我可不管你!”
宋瑶只觉得好笑,心里道:“...妖?鬼?吃我?”下意识去袖子里摸短剑,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这是一只极小的手掌,跟原来常年吹笛时的手掌完全
不同,细腻光滑,软如柔荑,毫无力气。
宋瑶摸了摸脖子,灵佩不翼而飞,原本系着白玉笛的地方,坠着一袭流苏,身上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襦绣裙,这和修灵之人穿着极为不符,完完全全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宋瑶顿时想起了那个“罗琛”最后所说的话。
这是在,他的幻境里吗?
随着女人的话,宋瑶抬头本能向院子里看去,一个老态龙钟的阿婆,坐在竹藤椅上,抱着毛毯,不停地用满是皱纹的手摸着毛毯上的毛,像是...在抚摸一只猫。
又像是在抚摸一只狗。
老婆婆躺在竹藤椅上,眯着眼睛,嘴里唱着歌曲,抱着毛毯,安安静静地沐浴在阳光下,阳光暖融融的,老婆婆舒服地打了个盹。
宋瑶一眼便知道,这个老婆婆身上确实是有丝丝妖气的,而且是由内而外,可见,她与某一只妖可能‘关系匪浅’。一个年过七十的老妪,明明是个人类,为什么会和妖有所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