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有父母小声的话语,乱糟糟的什么都听不进去。她浑身滚烫,紧闭双眼,一时也忘记自己身处何地。
像沉溺于深海,浑身无力。
体温却滚烫惊人。
梦里的画面逐渐清晰。
她叫路湦,今年30岁。
活到30岁,终于遇到一个好喜欢好喜欢的人了。
真好。
她脸上的表情松弛下来,甚至微微有点笑意。但笑意还不及眼底,便僵住了。
记忆中有人这样对她说——
“你以为现在的人还会有谁愿意谈柏拉图式纯精神恋爱嘛?我可以接受胸小,但是不能接受没有。我是个男人,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啊。对不起。”
她以为她忘记了。
但没有。
永远没有。
这些话像鬼魅一般总是在她以为可以获得幸福的时候跳出来,侵扰折磨着她。
这些话永远在提醒她是个怪物。
她与别人不一样。
她在这个世界生活的理由越来越少了。
她打开手机,刷了一遍寥寥可数的朋友圈。她朋友太少了,虽然朋友圈人很多,但那些都不是她的朋友。
每个人都生活得丰富多彩,只有她生活在阳光以外的地方。
“都烧到39℃了,要去医院吧。”
耳边好像有谁在说话,路湦听不清,梦里的画面再度扭曲,她视线模糊,一时辨别不出是梦里还是现实。
眼皮很重,于是她放弃了睁眼。
呼吸渐重时,她仿佛成为了那个路湦。
她无法控制自己身体,只能看着自己拿着药瓶往外倒,白色药品在手心里堆成小山,泪水止不住往下流时,内心却意外很平静。
她闭上眼,忍着巨大的悲伤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这句话在空气中消散,恐怕是带给不了她想说的人了。
温热的水,和堆成小山般的药片。
是她最后留有余温的记忆。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时,她头疼欲裂,呼吸困难,在最难过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庄医生的样子。
她记起他写给她的信——
余下的时光让我来陪你度过。
他还说,喜欢她。
是写出的字拥有线条干净的笔触,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温和善良。
但她终究还是懦弱又自私。
选择逃开。
她没办法再相信谁。
所有喜欢她的人都遭遇了不幸,她不敢赌了。
她痛苦欲死,到了临死这一刻才知道,死亡这么可怕而难受。
幸好没有机会再经历了。
*
待到她再次有意识的时候,看着头顶白花花的天花板,精神仍处于恍惚。
周身的绝望仿佛还残留在她身上。
直到视线接触到熟悉花纹的被子,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度过国庆假期。
她错了。
路湦想道。
——幸好没有机会再经历了。
但这一辈子的她却不断地经历死前的窒息瞬间。
不断重复,周而复始。
起床,腿部接触地面,膝盖的酸痛让她彻彻底底从梦里清醒。路湦低头看着膝盖,膝盖上的纱布渗出了深红的血迹。
路湦深叹一口气,不知道这个鬼伤口什么时候才会好。
幸好是夏
天,多是宽松的短裤,倒是在衣着上不用多担心。
洗漱完走到客厅,原以为家里谁都不在了,没想到竟然闻到了粥香。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钟,八点。
“妈?”试探性的往厨房喊。
“哎。”路妈从厨房探出身,皱着眉说:“阿微你赶紧在床上躺着,小心又着凉了。”
路湦愣了一下,原来浑身滚烫不是梦境。
路湦被路妈推回了房间,又被当宝宝似的,盖上了被子,耳朵里都是母亲絮叨的话语:“要不是我昨晚半夜起来上厕所,又想着你不知道有没有踢被子就碰运气般的试试看能不能开你的房间门。”
路湦惊异,她竟然有忘记锁房门的时候。昨晚庒悉到底让她有多心神意乱以致这样。
“要不是你这次没有锁门,妈妈都不知道你竟然在发烧!”说着,路妈斜睨了路湦一眼,“你以后没有事情还是不要锁门了。你这次要是锁门了,你现在脑子就都烧坏了!”
“哈哈哈怎么会啦没有这样的事情!”路湦嘴里打着哈哈,表面一脸乖巧,但睡觉不锁房间门那是不可能的。
吃完饭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脸上的笑意才收拢回来,皱眉冥思昨晚的梦境。
濒临死亡的滋味实在是太绝望了。
到底当时是怎样的困境,才使得她宁愿死也不想继续活下去了。
想了一会,没有头绪。
她摇头,准备从书包拿试卷出来开始作业大战时,瞥见了躺在床上的手机。伸手一按,毫无反应。
手机顺利充电,成功开机后,信息才蹦出来。
——
【短信箱】
+86133XXXXX117:早上好。今天伤口好点了吗? [6:18]
她叹了一口气。
她是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