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黑夜最终会过去，黎明也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神说要有光，于是世界便有了光。

沾着露水的清凉晨曦落在窗户上时，胥酉安昏昏沉沉的醒了。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只觉得浑身酸痛，像是打了一场群架似的。

他记得昨晚又被旧时的梦魇住了，后来似乎还见到了魏衍，但又分不清是梦是醒。

翻身下床，胥酉安到院子里打了一盆冷水，村子里虽然通了自来水，但家家户户依旧保留着深水井。

初秋的井水格外的凉，拍在脸上瞬间就清醒了，胥酉安拽过毛巾抹了一把脸，望着洗脸盆中的倒影，唇角微微上挑，心情似乎不错。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与我何有哉。”

他喜欢乡下这种淡泊宁静的生活。

“一大早的吟诗作词，酉安，这上了几年学文化水平都提高了啊。”

邻居家的胥芶叔打了个哈欠，未见人，但声音隔着一个墙头传了过来。

胥酉安打了个哈哈，“诶，附庸风雅而已，其实骨子里还是个俗人。”

那边不回话了，只是传来一种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还有咕噜咕噜的刷牙洗漱声，接着是吱呀的一声木门的响声，然后就是赵三婶那特有的粗嘎辛辣的嗓音。

“当家的，方才你跟谁说话呢。”

胥酉安把洗脸水浇了那盆耐寒的仙人掌，伸长了脖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三婶，是我。”

鸟雀一呼一应，人们一问一答，这村子才算慢慢活了过来，有了生气。

冷锅冷灶的胥酉安也不想动手，最主要的是他回来至今也没去买食材，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索性放弃。

小叔适时的打来电话，他就乐颠颠的跑去蹭了饭。

吃饭时，胥黎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大事没问清楚。

“昨个儿喝多了忘了问你，冥婚这事儿谁先提出来的？”

胥酉安理所当然的暼了他一眼，“魏衍啊。”

“那你不觉得奇怪吗，魏衍那么一个强大的厉鬼，为何偏偏要与你结亲？难道他已经察觉到了你有阴瞳之力？”

“这个……应该没有吧，如果察觉到了，我还能安稳的活到现在吗。”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了一会儿，胥酉安说了类似冷笑话的一句话，“没准是因为，他瞧我模样生的好看，一见钟情呢。”

时隔多年后，胥酉安再次回想起这句话，只有无限怅然。

胥黎面无表情的呵呵了一声，不再理会，而胥酉安也继续埋头吃饭。

过了一会儿……

“行了，别光顾着吃，说说接下来怎么办吧。”

胥黎见他无忧无虑无烦恼，没心没肺没大脑的样子就忍不住心浮气躁，他作为冥婚人不上心，但作为家属不能不替他操心张罗。

“什么怎么办？”

胥酉安喝了一口汤把馒头冲下去，一脸迷茫和疑惑的看着他。

胥黎被他反问的一愣，气极反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充愣啊。不是你说的同意冥婚吗，你小子，是不是酒还没醒？”

“不是，我是同意啊……”胥酉安也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小叔，你别急，慢慢说。”

“哦～”胥黎拖长了尾音，猛地一拍桌子，拔高了音量，“合着你压根不知道自己结婚要做什么是吧。”

胥酉安眨巴眨巴眼，脑子还没转过弯，“和一只鬼还能做什么，鬼压床？做……”

爱这个字他迫于小叔的淫威，生生给憋了回去。

胥黎哭笑不得，强迫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先来说一说和你冥婚起源以及事宜，听好了。”

“宋人郭彖在《睽本去》中载：“晋俗，男女年当婚娶，未婚而死者，命媒互求之，谓之‘鬼媒’，鬼亲后的两家来往如姻娅。”

胥酉安点点头，“我懂，然后呢。”

“这是死人与死人的，但活人与死人的结亲仪式要繁琐忌讳的多。”胥黎暼了他一眼，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好好听。

“首先请善卜筮者焚香卜算，合生辰八字，其次双方亲家要置办冥器，迎娶方需备好嫁衣以及五金重彩，出嫁方则准备好衣服霞帔以及交换的信物。”

胥黎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注意，阳人需备阴间之物，阴人筹备阳间之需。”

“所以我得去纸扎店置办嫁妆？”

胥黎点点头，“这事儿不急，问题是你和他……哦魏衍，你俩沟通好了吗，昨天你可是得罪了魏老爷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了台，人家还愿意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