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格一的“判决”下来，是要写3000个字的检讨书，再多抄两份存底。

“3000？为什么这么多？”林格一在周晓生的办公室里卖惨，说自己同样也是受害者，被揍得背都红了，咳嗽好多天。

“我听他们说一般检讨书都只要800啊。”

“3000个字是教导主任特意叮嘱的，他想你能够好，好，反，省。”

周晓生知道林格一一贯的套路，语气颇为温和：“他还会用无影拳吗？要么隔背打肺，皮上看不出来，全伤在里？”

林格一煞有介事地表示周晓生说得很对，结果就是被嫌弃地赶回了教室，还附带一句：“别让我听到有老师投诉你上课抄检讨书啊，发现一次多交一份。”

棘手的学生垂头丧气地关上门走了。办公室里其他老师正在聊天，其中一个见状忍不住有些同情周晓生：“周老师，这类学生，难管得很吧？”

周晓生失笑：“那倒不会……”

那老师好像没听见周晓生的否认，顾自评论道：“唉，现在的学生一个比一个不省心，都上了高中还打架，像什么样子。”

旁边几个老师纷纷点头赞同他，都说学生一届比一届难管。学生们自己不努力，家长就要来抱怨老师不上心，好像自家孩子不学习都是因为老师监管不力似的。

办公室里资历最老的当属重点二班的班主任肖老师，教龄二十年，桃李满天下，但就是升不了职，每天在办公室里泡泡茶浇浇花，总爱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学生。

自然，不升职也是为了教书育人，五十好几了仍旧奋斗在高考第一线，不得不说肖老师的地中海也是他大半辈子光荣的印记了。

此时肖老师正在批改一沓卷子，他自己出给学生们测验的。重点一班和二班的班主任分别是周晓生和他，而两个重点班同时也是平行班，所有的科任老师都一样，这不仅暗中增加了学生们的竞争意识，也增加了两个班主任的竞争意识。

周晓生带出来的学生一般是全面发展类型的，积极向上，也有自己的理想和坚持。而肖老师带班更注重效率，他不会去跟学生们探讨人生问题，只是会强调争分夺秒的重要性，以及刷题是提高成绩的必要手段。

两人不对盘已久，多半是肖老师嘲讽，而周晓生有意退让。

“我看啊，学生们不上进，这肯定跟班级氛围划不开关系。”肖老师在手头这张卷子上极为流畅地打了个叉，把卷头那个鲜明的“80”举起来给所有老师们看，一张和蔼的脸上写满了痛心疾首。

满分120的卷子，林格一就在及格线上蹦跶。

“周老师，我看你有必要在开班会的时候强调一下啊，这次你们班的小测验总体来说分数都不怎么好看。”肖老师拍拍自己班的那叠卷子，“虽然蓝耀明这孩子还是稳坐第一，但平均分就没我们班高了。”

其实对于林格一的惹事儿，周晓生不是没有气的。他看得开，但也不代表别人就能像抓住什么小把柄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嘲讽他，还有他们班的孩子们。

周晓生很好脾气地笑笑，拿过肖老师手里“展览”过一边的卷子，快速扫了一眼，慢条斯理地说：“现在还不急嘛，到底才高一，有些孩子文理偏科严重，拉起分来差距其实不算太大。”

“二班女生偏多。”周晓生像是真情实意地在为肖老师担心，“就怕等理科难度上来，会跟不去。”

一句话直接戳中了肖老师的命门。

他醒了醒鼻子，用手帕擦干净：“现在谈这个还不急，毕竟半年过后就要分班了，女生会挪一大部分到文科重点班去，这就不是我们俩管

得着的咯。”

二人你来我往一番，谁也不让步，硝烟味十足，但最后也还是静悄悄地散了。肖老师拿着卷子向教室走去，又要开始占用下课时间去给学生们分析试卷。周晓生邻座的生物老师对周晓生使了个眼色：“周老师，我倒觉得还是你们班上课氛围好，二班啊一个个死气沉沉的，连回答问题要点名才会给个面子。”

她叹了口气，也是没办法：“讲道理，肖老师的带班方式出来的学生，大部分都是高考机器。”

周晓生没表示赞同，也没表示反对。这些话如果是他来说，难免又会被人记在心里。

林格一是爱写作，但这并不代表着他连检讨书都爱。更何况他连检讨书的样子都没见过，只在纸上写了“检讨书”三个大字，就再也憋不出个一二三来。

“小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蓝耀明拨开林格一的手，指了指两人桌子中间那条“楚河汉界”，睬也不睬林格一故意装出来的可怜：“自己写。”

“我不是不想写，我是写不出来。”

“我也没写过检讨书，你找错人了。”

林格一一把抓住蓝耀明的胳膊：“不的不的，我相信你有这种天赋……啊不，我觉得以你理性的大脑，一定能写出逻辑严密找不到一个错别字的完美检讨书。”

蓝耀明憋出一个微笑来，一根一根掰开林格一的手指，十分残忍：“加油哦，林同学。”

林格一口边真的有句脏话，就是不知道当不当讲。

这条“楚河汉界”可真是顽强，这么久了连点墨都没掉，一定是蓝耀明趁我没注意，偷偷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