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扬帆这人,真的很像一颗又臭又硬的石头。
林觉孞刚提出要帮他交医药费,他就跟被毒虫蛰了一口似的,本来就臭着的脸又往下一挂,挣扎着跳下床,还好林觉孞手快把他按了回去,要不然刚接回去的胳膊没准又要被磕断一回。
林格一腹诽,他怕不是记性不好,忘了之前还想敲诈医药费那五百吧。
这个时候瞎矜持什么。
林格一凉飕飕地站在一旁,拉住自家老爸,故意压低了声音:“他那人就这样,这么不想要就别给了,你给了他反倒跟你生气。”
林觉孞也觉出味道来,把钱包放回了口袋。
何扬帆扭头看向窗外,觉得屋子里这对父子的一举一动,都在无形中嘲讽着孤身一人的自己。
呵,有人管着哄着,还寸步不离地跟在后头把一身腥臊清理地干干净净,可真是了不起。
林觉孞干笑两声,为了表示自己的善意,上前帮何扬帆掖了掖被脚,和事佬样地说几句好话,让儿子跟人家正正经经解释清楚。
林格一的不情不愿就差摆在脸上了。他大中午顶着太阳从C楼跑到A楼,就是为了跟何扬帆解释加道歉。还没说上三两句话呢,人拳头直接冲着脸就去了,那他受的委屈,谁能来帮他出气?
算他脾气好喽。
林觉孞暗地里踹了儿子一脚,脸上扯出微笑来,对何扬帆说:“我出去打个电话,你们有话慢慢说啊,千万别激动。这误会都是这样,说开了就好了。”
等林觉孞一出去,林格一立马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往沙发上一坐,不吭声,典型的“非暴力不合作”。
林格一来之前特地回教室一趟,就是为了把小说带出来,有备无患,防止江月女士杀一个回马枪。
毕竟这事儿她也不是干不出来。
这下好了,一箭双雕,这书还能解尴尬。
林格一的手机被江月女士牢牢地锁在了床头柜里,是去年过年奶奶特意给他买的。没有手机解闷,林格一摸摸索索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包里还装着那本没看完的小说。
林格一的翻书声不大,近乎没有。但在何扬帆的耳里,就好似隔几分钟扑腾一下的烦人蛾子,翅膀嗡嗡作响,让人的身和心都受到了“折磨”。
林格一不说话,老神在在。而何扬帆快要憋死了。
“……喂。”
林格一抬起头来,正好收到何扬帆投来的白眼。
“你还不走?”
林格一又低下头去:“走个屁,我爸还在外面。现在出去他肯定唠叨得不行。”
被包扎起来的胳膊黏黏腻腻的,医生可没有这个义务和耐心,处理完后还帮人把消毒水擦干净。
何扬帆啧声:“你坐在这里,我看着烦。”
“我管自己看书,烦你什么了?难不成你还一直盯着我看?”林格一嘴上应付着,一目十行看到页末,看似是读完了,但实际上一句话也没有看进去。
何扬帆被他一句“一直盯着我看”呛得不行,他发现林格一这表里不一的家伙简直是长在了他的怒点上,屡屡在他引爆的边界线上蹦跶。
“你恶不恶心?”
“没你恶心。”
对付幼稚的最好方法,就是用幼稚来反击。
何扬帆眯起眼睛:“你不怕我回去就找你麻烦?”
书是看不进去了,林格一合上书,挑衅似的一扬眉:“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要怎么找我麻烦?”
何扬帆的笑容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血气,他抬了抬包的严严实实的胳膊
,说:“你真以为我的胳膊是被你打断的?林格一,别真以为自己有多牛逼。”
林格一心里发虚,嘴上装硬:“小爷我可是空手道黑带。”
何扬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黑带白带,知道前两天咱们学校进了局子的那几个是谁领头吗?”
我这不才知道吗!我要知道,还能跟你这个流氓地痞打起来?
林格一深深觉得自己最近是诸事不顺,倒了血霉。
何扬帆见他没吭声,冷笑着嗤鼻:“你们这种小屁孩,只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人护着,狂什么?”
林格一自尊心强的很,何扬帆这样讽刺他,顿时坐不住了,话也没来得及过脑子:“说得好像你就没人护着,是孤寡老人似的——”
何扬帆脸色瞬间一变,阴沉沉的,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我就是没人护着,怎么了?”
林格一被他打断,怔愣着,从何扬帆的脸色里看出点端倪来。
何扬帆的凶神恶煞里,竟然有几分出乎意料的嫉妒。
怪不得就连骨折这么大的事儿,何扬帆还是一个人躺在这儿,身边连个看吊瓶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