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格一退后一步，低着头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对不起，匆匆忙忙快步走出了病房。

他的胸膛起伏激烈，心脏跳得极快，像是要直接跳出来，在地上蹦跶好几圈，都无法冷静。

林格一慢慢蹲下，懊恼地捶打着头，意识到自己好像无意间冒犯了别人的秘密。

蓝耀明一整节晚自修都心神不宁的，笔在指尖上转了好几圈，一不小心头朝下掉落下来，在他的物理笔记本上戳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黑渍。

有他爸在，应该不会再被人揍一顿吧？

蓝耀明皱着眉，拿起笔戳了戳闫欢欢：“那天通报批评里有说何扬帆聚众斗殴的理由吗？”

闫欢欢眼神飘忽，想光明正大借着机会盯着蓝耀明的脸，却又不好意思：“记不清了，反正是他带的头，在校外和一群小混混打起来了，直接被拉进了局子里，事情闹得很大。”

“不过听说哦，小道消息，是有人指使他去打架的。”

蓝耀明平时不爱听八卦，这些事情更是头一次才听说。他看了看时间，又屡屡盯着门口，将近十分钟过去，只有两个男生踩着铃声进来，怀里还抱着刚从小卖部里带回来的零食。

蓝耀明有些烦躁。

朋友如果出了事儿，他需要帮忙吗？

但转念一想，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蓝耀明的家教很严，甚至比一般人的家教要严上很多。林格一对长辈的没大没小对蓝耀明来说是有些不敢想象的。而林觉孞，在蓝耀明看来，有着一个真的父亲该有的包容。

虽然江月在三个人的家庭里显得格格不入，但蓝耀明还是很羡慕林格一能拥有相对的自由和权力。

他甚至有些羡慕林格一敢光明正大地逃操，也敢和别人打上一架。

如果这事发生在蓝耀明的身上，他想，他的父母应该会跟江月女士一样，心急如焚地跑到学校来，与大吵大闹完全相反，他们只是会冷眼看着他，说一句，“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蓝耀明想着想着，自嘲地笑了起来。

教室里一阵骚动，是林格一回来了。

今天的晚自修恰好是班主任坐班，但为了林格一的事儿，他还在办公室跟教导主任商讨处罚办法。没人看管的教室本来就有些小动静，聊天的聊天，走神的走神，无法安静下来。

而林格一的出现颇像“英雄归来”，虽然

带着几分滑稽，但他和整个班对视的时候，所有人都笑了。

林格一还笑得分外开心：“都看我干嘛？就怕我一回来缺胳膊少腿吗？”

“你没事啦？”

林格一往座位上走去：“还能有啥事儿，反正挨揍的人不是我。”

闫欢欢怀疑地盯着他，从头扫描到脚，确实没发现什么骇人的伤痕：“林格一，你是不知道，经过一个下午加一届晚自修的时间，你和校霸打架的版本已经遍地开花，甚至发展到你俩是为情而战了。”

林格一口渴得要死，随手拿了蓝耀明的水杯就想喝一口，听到那个“为情而战”，差点儿没直接呛死。

他一边咳嗽，一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谁编排的传闻啊，这么生动形象，怎么不去写小说？”

闫欢欢摊手，表示让他自求多福。

林格一讳莫如深地说：“只是一场意外。”

闫欢欢“切”了一声，转回去没再接茬。

林格一喉咙还不住地发痒，压低声音让蓝耀明给他拿张纸。

从林格一回来到现在就没说过话的蓝耀明还是一言不发，沉默着从物理笔记本上扯了一张递过去。

林格一看着那张正中央还躺着个黑点的草稿纸哭笑不得：“小明啊，我是说擦鼻涕的纸巾，不是写字的纸。”

蓝耀明这才回过神来：“啊，哦。”

一整包还没拆封的纸被抛进了林格一的怀里。

等林格一擦完鼻涕，蓝耀明才又问了他一遍：“你真的没事？”

林格一本来也只想同样敷衍一下就过了，但是蓝耀明的眼神太过真挚，林格一心里一动，突然想把自己刚发现的小秘密倾泻而出。

他怕人听见，把那张被揉皱了的草稿纸摊开，迅速写了几个字儿，扔给同桌。

蓝耀明认真地把草稿纸看完，眉头又皱了起来，拿起笔写了些什么，但是写到一半又划掉了。

林格一等了半天，等得不耐烦了就拿手肘去碰蓝耀明的手肘。蓝耀明毫无防备，身子一歪差点没坐稳。

林格一还没来得及嘲笑他，就见同桌一点儿也没有要搭理他幼稚行为的样子，反而看了他几秒，然后突然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在草稿纸上立即写完回复，丢了过来。

林格一的小酒窝僵住了一瞬间，然后在下一秒陷得更深了。他凑得离蓝耀明更近，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听清楚：“小明，够兄弟啊。”

草稿纸上，蓝耀明的字端端正正，和林格一的狂放狗爬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要是再来找你麻烦，那咱们就二对一，一起上，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