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故意把凳脚放下，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见谁也不搭理，林格一把下巴撑在手腕上，手指头一蹦一跳，驮着脑袋跨过“楚河汉界”，再一挪，把蓝耀明指着卷子的左手压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蓝耀明挣扎了一下，没有挣扎出来。

他瞥了一眼林格一的眉骨，轻叹了口气，就随这人去了。

压着就压着吧，反正也不会少几两肉。而且看这模样，中午那事儿应该是翻篇了，没放在心上。

闫欢欢才是真的气。好不容易抓住机会，以问问题为借口离人近一点，没想到却被外人横插一脚，弄得气氛全无。

林格一明明看出来她喜欢蓝耀明，上次还差点当着面儿戳破，这下却装傻充愣，感觉就是成心跟她捣乱。闫欢欢没好气地白了林格一的后脑勺一眼，继续听蓝耀明把自己早就会改了的卷子讲完。

教室里没安空调，周晓生自己出钱去买了几个很大的电风扇，讲台前放两个，最后一排放两个，风力虽然够大，福泽了教室的前三分之一和后三分之一，中间的那三分之一却因为位置太微妙，几乎享受不到凉风的快乐。

蓝耀明的左手愈发的烫，黏答答的，一层薄汗都是从林格一的额头上蹭下来的。林格一感觉自己都快烧着了，而这只左手的主人却自顾自的，好像左手借出去便不再是自己的了。

林格一突然觉得，他每次跟小明开玩笑、耍小性子，最后不但不能让小明发火吃瘪，反而是自讨苦吃，搬起石头就往脚上砸。

真的有些怀疑蓝耀明压根儿就把自己看透了，知道哪一招对付自己最有效。

林格一抬起头来，恹恹地往回撤。再靠下去，怕不是要在蓝耀明的手背上搓出一层泥。

蓝耀明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背，再顺道擦了擦林格一的额头。林格一看着他淡定的脸，十分好奇这人是不是自带降温装置：“你不热？”

“心静自然凉。”

“切。”

“别摸鱼了，赶紧复习吧。”蓝耀明好心提醒林格一今天晚上又要提前数学测验。

肖老师这老头，真的是精力最旺盛的魔鬼。

“好不想考试啊……不想考试啊！”

蓝耀明完全不同情林格一：“我记得上次测验你好像没及格。”

“我及格了！”林格一大声反驳，小声争辩，“只不过成绩不太好看而已。”

说实话，蓝耀明都有些替他着急。

“你卷子拿出来，我讲给你听。”

林格一动作慢吞吞的，不情不愿，从抽屉一角扯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试卷。

居然还能找得到。

蓝耀明拿过卷子一看，惨不忍睹的大红叉一个接着一个，看样子肖老师平时改卷子确实会区别对待，勾和叉的大小应该是和他的愤怒值成正比吧。

“这里你公式记错了……辅助线是竖着画不是横着……可以分成三部分来看这个大三角……”

肖老师上课枯燥，全然不会调动气氛。虽然经验丰富的高级教师上课自成体系，干货太多难免吸收过度，质量再怎么好的海绵都会撑死。林格一本来就不喜欢数学，再有肖老师的效果加成，大部分的数学课时间就都被用来犯困和走神。

蓝耀明说的解题方法其实就是肖老师上课已经说过一遍的方法，林格一强撑起精神在听，最后得出来答案是1，他突然笑了。

蓝耀明问他笑什么。

“你不觉得大部分填空题，如果不会做，填1和0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会对吗。”

“那你怎么就不写1？”蓝耀明成功地问住了林格一。

“嗯……这不是我以为我会做嘛，结果翻车了。”林格一用红笔涂涂改改，把刚才蓝耀明的解题过程记在旁边。

“数学真是人类创造的最为难子孙后辈的东西了……”

“还是有很多人觉得数学简单的。”蓝耀明指指第一排正中央的那个眼镜仔，每次数学测验的成绩都和蓝耀明不相上下，甚至偶尔还会高个一两分。

“那你跟他一样也是靠天分？”林格一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他可是严重偏科啊，语文永远上不了50。”

蓝耀明否认：“我理科都是靠刷题的，英语也是。语文答题有技巧，不难。”

林格一感受到了来自学霸的智商碾压和深深恶意。

“行吧，你赢了，算你赢了哦。”

学霸眼里的简单和难，与学渣眼里的简单和难，完全不同。

“小明，晚上给我带俩三节翅。”

“你又不去食堂？”

林格一气势十足地一拍桌子，好似下一秒就要带军起义：“我不，我要学习！”

蓝耀明笑出了声。

“哎哎，我认真的啊，非常、十分、极其认真，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20分钟终于到点，铃声一响，蓝耀明嫌丢人似的，把林格一往下拽回凳子上，用一颗薄荷糖堵住了他还在宣誓的嘴。

林格一嘎嘣嘎嘣，把硬糖嚼碎，满口冰凉而又刺激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