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手背上有微微的刺痛感和拉伸感。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头上吊着一瓶水,将近见底。
看护椅上,一个男人低着头,抱着双臂,皱着眉,正在假寐。
江月看了会儿林觉孞的睡颜,挪开眼去。
右边是窗台,正午的毒辣阳光被阻挡在窗外,并不觉得有多热,反而很舒服。
左边是一道浅蓝色的帘子,估计隔壁床上是个小孩,刚做完手术,一直在跟妈妈喊疼,妈妈也很有耐心地安抚他,说等出了院就给他买糖吃。
江月挣扎着坐起,浑身酸软,头痛欲裂。
她只记得自己接了杜主任的电话,然后就晕倒了。
是谁发现她的?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江月苦笑,望着帘子上的枯黄斑点发呆。
她摸了摸胸口,感觉心脏跳动地很慢。
没什么好意外的,她想。其实早就能预料到学校的对策了。冷处理,不闹大,保留学校的颜面,也让老师跟学生不会撕破脸皮。
体罚学生这件事林觉孞和林格一都不知道。他们也不会主动问,你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江月看到林觉孞在身边的那一瞬间,不得不说,内心深处居然是酸涩的愉悦。
林觉孞的头顶,正中央偏左有一个发旋,和林格一一模一样。
江月其实很久没有生过病了,也只在生孩子的那时候来过一次医院。
上海的大户人家,是会把医生和看护叫到家里来的。
江月有些渴,伸手去拿水杯,手一抖,一不小心把搪瓷杯打翻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林觉孞被惊醒,眼底还有一丝红。他看着并非出于本意把他吵醒而僵硬的妻子,俯下身去把杯子捡了起来,给她倒了七分满的温水。
夫妻二人谁都没有先说话。江月默默地喝着手中的热水,而林觉孞坐了回去,也不睡了,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划动着。
毕竟是来之不易的和平。
江月没想到林觉孞还是会送她来医院的。
她只是这段时间太累了。自从她目睹和林觉孞同校的女老师送烂醉的他回来后,江月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根本放松不下来。
谁知绷着绷着,就这么断了。
那女老师看着一脸阴沉的她,笑得也挺难看,立刻澄清她只是顺路送他回来而已。
江月知道自己的丈夫不会做出格的事。他清高的很。比起为了欲望而行出轨之事,他更在乎他的面子。
江月其实只是借着他这个难得的缺口,跟他闹上一闹,发泄出自己这十几年来的怨气,试探他冷静的界限到底在哪里。
但说到底,冷静和冷漠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事到如今,他还是会秉承着丈夫的责任感,送昏迷的妻子来医院,并且一刻不离地守在身边,一句怨言都没有。
江月把水杯放回去,裹紧医院充满消毒水味的薄被,背对着林觉孞,闭上了眼睛。
正当江月将睡未睡之时,林觉孞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他没有刻意出去接电话,江月虽然没有睁眼,但仔仔细细地听着他言简意赅地回复对方,很快就结束了对话。
“嗯。”
“您路上小心。”
“我会去接您……那好的,我在医院等您过来。”
江月的右眼皮疯狂跳动,林觉孞这恭顺的语气和敬语,让她久违地想起了一个人。
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被褥,江月没有动,但林觉孞知道
她醒着。
“你昏倒这件事,我告诉你母亲了。”说到“母亲”二字时,林觉孞有些迟疑。
被褥下的身体动也不动,就好像一只冷冻了的蚕茧。
林觉孞把江月的反应看在眼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待会儿就到。”
江月想起那一身月白色的旗袍,和天然圆润的珍珠首饰,戴在保养得当的耳垂、颈部和手腕时,一直都是那么优雅与合适。
江子美这个谨慎自持的女人,永远不会出错。
“除了你。”
江月扭过头来,双眼黑如深渊:“林觉孞,恭喜你。”
你再次得逞了。
“喂,爸?”林格一没想到他爸会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过来。
要干嘛?跟他换班吗?
林格一皱起眉,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还没等电话对头的林觉孞说些什么,就抢先一步拒绝了:“我不去啊,早上出门就跟你说好了的。”
林觉孞这一句话说的格外简单:“你外婆来了。”
林格一瞪大眼睛,手中的铅笔一个没注意,戳进了蓝耀明的手背。
“嘶——”
“啊……啊!小明你没事吧!”
林格一连忙把蓝耀明的手拉过来,再三确认有没有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