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了,原来他并不是懒得和常淑琴王城解释,而是他心里一直知道,这是事实。
不得不说,王安语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即便此时他内心的想法千回百转,但是表情却一如往常。
甚至还能跟林弋闲扯几句。
“你会做饭吗?”林弋问,“总吃外卖死的早。”
王安语回想了一下自己塞满就没动过的冰箱,下意识地说:“不会做。”
他撒谎了。
做还是可以做的,只是他实在是懒。
无论是小炒还是吃速食,都免不了收拾。
“那你可以过来跟我一起吃,”林弋说,“我还跟我爸说了这个寒假跟他学做菜呢。”
王安语愣了一下,说好啊,没忍住咳了两声,林弋站起来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手边。
然后王安语觉得,自己心跳大概在他拿起那杯水的时候,快了零点几秒。
一定是林弋对他有点儿太好了,王安语想,不然好端端的,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啊。
他喝了两口水,又瞥了一眼林弋,继而再次低下头,接着吃面。
最后王安语坚持帮着刷了碗,他回家之前,林弋又说别忘了再吃一次药,王安语点了点头。
林弋陪他等来了电梯,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在最后一秒跟王安语挥了挥手,才回去。
电梯下到一楼,王安语出来以后又跺了一下脚,灯还是没亮,他摸黑走了出去。
林弋家和王安语那里只隔了两栋楼,斜着成一个对角,他步行只用不到五分钟,就到了自己家楼下。
他没马上上楼,而是转了一圈,绕到了楼背后,仰着头,认真地看着空调外置机的铁架子和排水管。
所以说,这人……到底是怎么爬上来的啊。
王安语身随心动,抬手就扒住一楼的铁栏,手臂用力,整个人站了上去,只是还没等他进行下一步,就被人喝止了。
“哎!干什么呢!”小区保安刚好巡视到这里,就看见王安语穿着校服,撸着袖子,书包歪歪扭扭甩在背上,正准备继续攀爬排水管。
王安语被大叔吼的一嗓子吓了一跳,险些松手坠楼,他回头看了一眼来人,深吸了一口气,从上面跳了下来。
“……我住这儿。”王安语说。
保安大叔明显没信:“住这儿怎么不走门?”
“我……”王安语摸了一下鼻子,很不好意思的样子,还笑了笑,“我没带钥匙。”
“给你家人打电话。”保安大叔说。
“我一个人住这几天。”王安语说,“咳算了……我先去同学家吧,他也在这个小区叔您让我走吧。”
保安大叔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的校服上停留了一会儿:“没撒谎?你是一中的学生?”
王安语扮乖的神情还是很能唬人的:“保证没撒谎。”
“没带钥匙,那也不能爬楼啊,太危险了!摔下来怎么办?下次这样肯定要联系你家大人,而且其他住户也不会同意的。”保安大叔说,表情缓和了一些,“我侄子也跟你差不多大,前两天刚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多难受啊。”
“一定不会了,”王安语说,“谢谢您。”
大叔又教育了他几句,监督着王安语绕回了楼前,看他往林弋家方向走了才离开。
王安语沿着几栋楼绕了绕,又回来了,想了想还是没再去试着爬排水管,直接上了楼。
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因为他
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而变慢,反而从感觉上,过得一天比一天要快了。连着下了几场雨,气温越来越低。那天他早上和林弋一道往车站走,抬头看见道路两旁的银杏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光了叶子,树枝上都光秃秃的,才发觉,冬天真的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来了。
这座城市的冬天,空气又干又冷,王安语所在的南城也不例外。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期中考结束的这个周末晚上,他正赖在沙发上发愣,思考着晚上吃点儿什么,王钦心和白远武一起过来了,还给他拿来了一个大箱子。王安语拆开一看,都是那边家里他没拿走的冬装,从厚外套和帽衫到鞋子,一应俱全。
甚至还有他放在桌子上的平光镜。
王钦心没多说,只说是常淑琴直接联系的她,让她去家里搬走的。
王安语听着,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
如果说他心情没有波动,那是骗人的。
只是这么一来,他却突然有些弄不懂他妈的意思了。
王钦心让他自己做决定。
决定什么?王安语自己也不知道。
平心而论,这阵子他过得挺恍惚的,拥有很多很多的“不知不觉”。
不知不觉,过了小半个月。
不知不觉,他的重感冒和嗓子都好了。
不知不觉,他在有意无意间,到林弋家蹭了很多碗带溏心蛋的面。
不知不觉,他都会在早上放慢脚步,往车站走,然后听见一个人在身后叫住他。
不知不觉,他和林弋相处的时间渐渐多过了他和徐一。
不知不觉,他习惯了一个人窝在这个一居室里。
很安心,很踏实,比之前十七年的任何一天都要踏实。
但常淑琴给他收拾的这箱子东西,给他的感觉就像一把刀,突然就割裂开了他刚刚适应习惯的生活。然后明晃晃的横着那儿,提醒着他,无论如何,他躲不开的。
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把箱子里的衣服鞋子都拿了出来,然后来来回回开始在不大的屋里走动。该放鞋柜的放鞋柜,该放进衣柜的放进衣柜,再把门都关上了。
他不想相信这是来自常淑琴的“善意”。
就像他当时不想相信“恶心”是从他亲妈的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王钦心看着他把箱子一点一点掏空,期间一直坐在沙发上没动,她给白远武递了个眼神,对方会意,起身出了门。
王安语注意到了,没问,王钦心倒是开口了:“他去买吃的。”
“嗯。”王安语说。
“现在可以说了吗?”王钦心问。
王安语蹲在地上,在纸箱子的跟前,背对着王钦心:“说什么?”
“一一跟你的事。”王钦心说。
王安语险些没蹲稳,晃了晃。
“徐一和我?”王安语觉得有些晕,好像突然之间重感冒复发一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钦心的这个“显然觉得他和徐一还真有点儿什么”的语气。
“到底怎么回事儿?”王钦心问。
王安语站了起来,起得猛了,他眼前突然一黑,闭了会儿眼,他才转身坐进了另外一个沙发,看着他姐:“我俩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