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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观花人骨瘦如柴(1/2)

万里星河伴月落,昨夜迟慕敬子溪。

月华执笔的手一顿,朱墨晕开宣纸,淌下血红的泪花。

九霄坐落于四界灵气之盛极,奇花异草,仙丹灵药更是数之不尽,用之不竭。仙者苦修万年,巧获机缘,度天劫,向死而生。方可一睹九重天阙烟云模样。

天道孕育万物,令四界繁衍生息,巩固生存之道。

同时,也慷慨地赐予各界引以为傲的千年奇观。

人界五大古景,分别为妆林,三生梧桐,苍序青谷,琉璃漪,南源。

同样,九霄亦有四花。

古往今来,多少儒生秀才绞尽脑汁吟咏九霄奇花,却无法一睹花颜,只得借鉴墨客星君随口之词,倒显得千篇一律。

世闻广寒清南烛,不见迟慕润子溪。

九天从不缺花草。

四千年前,花神捻一株似海天巡,回眸一笑间,百花齐绽。此后,风帝寒楼命神使物色四界的奇花异草,随即眼也不眨一下地一股脑塞进千花观,为博花神一笑。

风帝与花神情定碧落,苍序有一方小湖就唤碧落泊。风帝寒楼更是亲自将迟慕别在心悦之人的发髻上,迟慕迟慕,朝思不迟慕。

其实,迟慕花真正寓意,乃迟暮。

在风帝逝去的千年里,花神醉心花草,不闻四界政事,素日都只躲在百草园浮生偷闲。

每年海棠盛放的季节,有些倾慕花神已久的凡夫俗子赶到碧落泊,投以鲜花,为求一面,若花神允了期许,回赠以青莲。

九天四花之三,名为迟慕。枝丫如水晶般晶莹通透,如冰雪雕琢而成,倒是有点粉雕玉琢的意味在其中。迟慕娇小润泽,花瓣是熟透的烂番茄红,闭花亦有芬芳,盛放时彩蝶翩翩。

与曼珠沙华一样,迟慕千年一花开,千年一落叶,花开必有异象出世。虽说如此,也同广寒玉树无二,两者皆是冰清玉洁的典故。

雪帝执政的第一个百年,年迈昏庸的魔主暗中被弑,邪王冰诉独揽大权,韬光养晦,培养一片片心腹之臣。

风帝寒楼撒手人寰的消息传入魔界,邪王第一时间扯毁了三界的和平制约,残败虚假的伪善后面,是贪婪又丑恶的狼子野心。

邪王抓权的同时也没让兵部闲着等口粮吃。

老魔主昏庸,兵部安安心心吃着上供的油水,松松散散,不成样子。

冰诉这边刚一刀把老人家捅死,还没来得及拭干血,勒令右使虚怀重整兵部。

虚怀无奈,立刻拎着邪王府一纸文符,屁颠屁颠去找拜把子兄弟。

辛夷瞟两眼内容,这下没了顾忌,也懒得玩什么人情世故。怎么狠怎么来,变着花样折腾,硬生生搞得人模狗样。

惨无人道的一番折腾,兵部势力空前地强大,心理素质直线上升。

三千年前,邪王率军攻上九霄。

天谴泷君三两下制住虚怀,熟料被暗中窥伺的左使辛夷瞅见机会,一击重伤。

念虚涅君问讯,与辛夷战上三两回合,不分胜负。

各路神使们百千年不见血,各个风仙道骨。此刻,见九霄众神落得下风,也不上前帮忙,呆若木鸡的站在那,佯装难以置信。

魔族笑他们矫情得很,气急也不会还嘴,动不动就甩袖,没一个有个性的。

邪王扫了眼如今式微的九重天,问道:“雪帝,本王可是赢了?”

世间最尊贵的白衣女子拨开鲛纱,嘴角微挑。

“未必。”

血在瞬间喷涌,淋湿衣袖,滴滴答答黏在地上。

星君一笛一剑,仅半壶茶间,斩魔界左护法于剑下。

空中弥漫着潮湿新鲜的血腥味儿。

魔界左护法死不瞑目地瞪大双眼,根根青筋因为用力过度,涨成深紫色。剑身的碎肉被毫不在意地甩在地上,白花花的肠子交错糊成团,不一会儿就有黑蚁成群结队地赶来。

几只戌犬分明垂涎三尺,却顾忌还在场的众人,不敢上前一品美味。

若换成其余一心修道万千年的神使,哪怕执掌杀伐之道的念虚。见这幕也得狠狠蹙眉,命人把这反胃的画面用火烧掉,再将里里外外清洗得一干二净,恨不得把黏在身上的血味儿连皮带骨搓下一块,继续当那不染纤尘的神。

墨客星君从始至终都是神色淡淡的。

望向尸首的目光冷静又凉薄,仿佛是碾死一只蝼蚁。

四界子民心里一清二楚,邪王迟迟不发兵,无非忌惮九重天上那位不好惹的主儿。

“醉倚千栏旦凭观,美人迟暮。”

月华搁了朱笔,将淌了朱泪的纸揉成团。

君临台被柔软浅白的帷幕笼住,朝阳殿内安静异常,神使们不敢多言。怕这一上奏说话间,帝君若是不悦,一个冰冷的视线,自己小小的神资便泯然世间。

白,代表神,代表主宰,代表天界,代表无私,代表道义。

一片素白中,唯有朝阳殿中心红妆明艳。

卿氏踏雪缓缓跪倒——她身为墨客星君之姊,必须承担兄长叛神的罪责,臣服于六界之主宰,雪帝脚下。

泪水从卿氏踏雪明亮的双瞳中跌出,一滴一滴晶莹砸在青石板上。

凡间知九霄有四君。

墨客星君主命格功名,念虚涅君主命生杀,千颜神君主命容颜,天赐谙君主命红线,天谴泷君主命坎坷。

她宝贝般抚上青石板,这里有兄长青丝悠然的墨香,有兄长冰凉的指间划过的贪恋,有兄长低垂了眸眼的素心一片。

只有真正站在这里,他才并不是局外人。

并不是漠不关心地俯瞰世间,和千千万万的神一样,视世人如贱蝼……

就像她第一次见到墨客星君,长笛奏悲伤,无人护周全,无人寻踪迹。

下一秒,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灰飞烟灭。

顾戚不是第一次见到卿氏踏雪流泪,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她呜咽悲凄,无助茫然,等待旁人的救赎。

他想上前扶起她,摸着卿氏踏雪的头柔声安慰。

刚上前一步,花神伸手阻拦,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墨客星君,乃小妖之兄。”

卿氏踏雪眼角带泪,无视朝阳殿喧杂的声音,无视雪帝蹙起的眉目,无视玄玑瞪大的眸眼。

忆当年,林空泉,鹿妖饮溪。

幼童孱弱之躯,遇见了此生挚爱,却爱而不得,求而不允,怯懦绝望,天道不公。

“一朵妗紫苏而已,分分钟的事。本君定让老丞相求着你嫁给顾戚。”墨客星君别扭地揉了揉鹿妖的棕发,瞳里闪着灼灼笑意,满口答应。

是墨客星君啊……

他用微凉的指尖抹去眸里尚未消失的泪,抹去所有的卑微,坚定不移地挡在她身前,让所有轻视,都悄悄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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