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他鼓起勇气，想要走到她身边时，她却已经走远。

后来他学会深埋，那个女孩却来到了他身边。

可他们之间，隔着一个许舒杨，那便是翻山越岭，也无法到达。

她离他，从来都很遥远。

***

宁音最近缠上了桃煦。

下午放学时她跟在桃煦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怎么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街边有几个班上的同学，说说笑笑地。偶尔朝这边看一眼，投来带着几分不屑的眼神。

这几天宁音和桃煦走得很近，虽然桃煦知道是因为许舒杨，但在旁观者眼里却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闲言碎语多了就变成了事实，连带着那些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而宁音依旧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和他套近乎，脸上的笑容倒是和许舒杨挺像。

还真是……没心没肺。

桃煦感到烦躁，开始时只是像小猫挠，后来越来越多，那烦躁快将他吞噬。

他在街道的拐角处停下脚步，放进裤兜的手紧紧握着。

脚步声渐渐近了，他能想象到女生轻快又忐忑的步伐。

他转过身。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啊？！滚远一点好吗？！”

“我……”惊讶还留在她脸上，却因为这句话白了脸色。桃煦这才意识到有些过分，但说出去的话已然收不回来，何况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收回。

“你真的很惹人厌。”淡淡的撇了女生一眼，桃煦快步朝前走去。步伐匆忙，像是有什么怪物在追着他。

——许舒杨，你更讨厌。

原本以为自此之后会与女生没有了交集，没想到

他还是低估了她。

她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他旁边，不锈钢的饭盒洗得干干净净。

桃煦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于是宁音搬了老师放在讲台上的板凳，就这么大大咧咧地霸占了桃煦一半的课桌。

“你怎么不吃啊？”宁音看了一眼桃煦，含着土豆说话有些含糊。

“我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啊。你，我，还有舒杨……”

“我不想和他做朋友。”

脱口而出的话，虚伪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谁不喜欢许舒杨呢？他那么好。

果然，女生并没有在意。

“舒杨最近很忙，好像是家里的事……”

够了啊，真的很烦。

“我们下午一起去他家看看吧？桃煦你……”

“少自作多情！”桃煦猛地站了起来：“别跟我提许舒杨，他和他妈一样恶心。”

宁音呆呆的表情，桃煦下意识看向教室门口。

现在是午餐时间，学生们都去了食堂，教室里只有桃煦和宁音。

许舒杨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桃煦不知道。

***

许舒杨是回教室收拾东西。

他刚刚去了一趟教务处，在对方惋惜的眼神下办好了休学手续。

他的妈妈病了，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连基本的自理都不能做到。

其实这病很早就开始了，去医院看过，没什么用。于是许妈妈就一直拖着。

许家没钱，唯一的存款都给了儿子念书。好在许舒杨争气，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也从未觉得苦。

但现在家里的支柱倒了。

桃煦是后来听邻居说起这件事，也难怪这几天都未曾见过许舒杨的妈妈。

他望着许家紧闭的房门，从未觉得如此恐慌。

“对不起”这三个字脆弱又苍白，他无意中触到了男生的伤口，却又羞于道歉。

你能原谅我吗？其实我……并不讨厌你啊。

事情发展永远事与愿违。许舒杨开始变得很忙，他很少笑了，现实像座大山压在他年轻的肩膀上。

他和其他人，越来越远。

***

许舒杨妈妈重病药石无医时有个男人去了他家里。

他和许舒杨很像，同样温柔的脸。

他跪在许舒杨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多么可笑，偏偏要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桃煦回想起那天他在许舒杨家门外，满心歉意只化作苍白的那句“对不起”。

男生冲他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容现在还印在他心里。

虚弱，无力，却又坚强。

***

事情发生的总是如此突然，在你措手不及时给你一个下马威。

永远笑着的女人，那抹温暖的笑容被定格在了黑白的相框里。

这一页被翻过，也没有什么人会去缅怀。

但似乎又不是这样。

桃煦回到家时屋子里一片漆黑，他下意识去摸电灯开关，一个沙哑的声音阻止了他：

“不要开灯”

借着门外微弱的光线桃煦看到妈妈佝偻着坐在沙发上，那一刻他忽然发现她已如此苍老。

“小煦，好人会有好报的，对不对？”

“对啊，会的。”

她似乎哭了，又似乎没有。桃煦走过去，在黑暗中抓住她冰凉的手：“一定会的。”

***

宁音失踪了。

她的父母找遍了镇上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

焦急的家长报了警，但女儿却在第二天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小小的一个插曲，虚惊一场。但关于那天晚上的事，宁音只字未提。

“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然后我走累了，就回来了。”

宁音失踪的那个晚上，桃煦第一次对妈妈撒了谎。

原本想好的腹稿到了她面前一字也说不出口，犹豫良久，桃煦只说要去要好的同学家里住一晚上。

妈妈没说什么，淡淡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注意安全。

他有些不安。

草丛里虫鸣声交织，墨蓝的天幕上繁星点点。

桃煦转过头去，女生柔和的脸朦胧在夜空下。

一瞬间，似乎连呼吸都静止了。

“桃煦……我不明白，有些人为什么说走就走了呢……”

带着浓浓的鼻音，宁音抬头望着缀满繁星的天空。

“桃煦……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他……我……好想帮他……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桃煦，谢谢你能陪我。”

他在许舒杨家外遇到宁音，夜色里她满脸泪水。

桃煦不会安慰人，只能沉默地站在她旁边，像是个木偶。

许家没有灯光，黑漆漆的窗户，映着外面星星点点的光。

许舒杨走了，宁音也没有了要接近桃煦的必要。他和她的交集原本就少得可怜，而现在，她终于不会再缠着他了。

为什么会这样难过。

桃煦紧抿着唇，看着女生朦胧的侧脸，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又望而却步。

满天繁星坠成她裙角的微光，桃煦走上前去，拍了拍女生的肩膀：“走吧，回去了”

“嗯……”

桃煦后来在波光粼粼的江面回忆起这个夜晚，想起那未说出口的三个字，忽然觉得可笑。

即便过去那么久，他还是嘲笑曾经胆小懦弱的自己。但是，即便说出口，又能怎样呢？

宁音离他那样远，她的心，永远也不会为他停留。

如果真像宁音所说的那样，她还会再回来，那么在十年后的这条河，小河变成了大江，他会告诉她，“我还是喜欢你。”

从开始，到了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16年的。。。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