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王崩已近两月,顾子叙终于辗转回到郢都。
南城门上已挂上素缟,映得城里的景象有些萧条。城楼上只有一个士兵在把守,歪着身子,昏昏欲睡的模样。
顾子叙周身的气息忽的变冷了,让羽卫递上弓箭来,将箭头去掉搭在弦上,射了出去。
士兵吃痛,睁眼看到顾子叙欲射第二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提着□□噔噔噔地奔下了城楼,走到顾子叙面前,捏着嗓子骂道:“尔等何人?竟敢冒犯官爷,活腻歪了不是?!”
顾子叙未应声,眸里夹着晦暗的光,有种山雨欲来的意味。
有羽卫上前递上一块令牌。士兵颇为不屑地伸长脖子,等看清后,气焰顿时消了,脸色惨白,腿都软了。
青铜令,楚国最高规格的通行令,只有皇亲贵胄才持有。
心道自己闯了天大的祸事,于是连忙跪下急急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贵人,望……”
顾子叙未等他说完,便道:“请你们都统来。”
士兵如蒙大赦,连应了几声‘是’。
不消片刻,一个仅着中衣的中年男子下了城楼,显然是来不及穿上戎装。待走近一看,见是顾子叙,脸色顿时惨白,心道自己被坑害惨了,忙跪下期期艾艾地道:“末将,参……参见太子。”
男子一近身,满身的酒气便铺天盖地的袭来,熏的顾子叙有些微晕。她的神色晦暗不明,声音凉凉地道:“都统姓甚?”
“末将,秦……秦川”男子有些磕巴地答道。
“这青天白日的,秦都统便急着抽空了守卫,寻欢作乐去了吗?”
男子心里叫苦不迭,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颤声答道:
“末将不敢!是……今日是大皇子生辰,特许……特许所有将士消遣半日。”
顾子叙听了男子的话,登时恼火万分。
“生辰?王崩不过两月,那些大臣也许他吗?!”
男子的头更低了,几乎伏在地上,噤若寒蝉。
顾子叙一挥衣袖,绕过男子,径直入了城。城里挂满了素缟与红练,让路过的行客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楚国旧例:若遇王崩,闭市三月,全城缟素,三月小丧,期年大丧,小丧期满,新王即位。因此王崩后三月,是城里最萧条,诸王角逐最激烈的时候。
郢都,皇城。
“什么?回来了?”殿内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
一华服男子立在殿前,听到守卫的通传后便黑了脸。
“本殿派给天机楼的那一千人呢?”
守卫的头更低了。
“没……没了。”
“没了?一千人说没就没了?!”顾子展怒极反笑,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守卫便觉不解气,抬腿狠踢了一脚,骂道:“滚!”
顾子展回过头,看到身旁坐在木制轮椅上的男子仍在悠闲的品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男子骂道:
“都是你!给本殿出的什么好计策,如今倒好,好名声没捞着,白折了一千人不说,便连本殿冒着大不讳的罪名弑君弑父,也让她收尽渔翁之利!”
男子放下茶盏,躬身答道:“殿下稍安勿躁,离三月期满尚有一月,六百羽卫,几乎折尽,杀了她也未见不可。”
顾子展细细思索了会儿,便拔高声音道:“这个权且不说,本殿问你,让本殿大贺生辰,现下百姓四处议论,说本殿枉为人子……”
他说着眯起了眼睛,带着探究的意味。
“你……是何居心?”
男子听后,忙躬下身子畏惧地道:“殿下明鉴,在下以诚相待,不敢有半分欺瞒啊!”
男子说的动情,声音恭恭敬敬地,无人看到,他垂首时,嘴角牵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那本殿此时应如何做?”顾子展盯着男子问道。
“迎接太子,解禁王后,此为最佳选择。”男子转动轮椅,沉声答道。
顾子展转过身,烦躁的向殿外喊:“来人!”
话音刚落,便跑进一名青衣小厮。顾子叙摘下腰侧的令牌,扔给小厮道:
“王后礼佛够久了,去请王后出来。再有,备轿,本殿要去迎接太子。”
小厮退下后,顾子展便跟着走了,殿内转瞬只剩男子一人。他敛起讨好的笑,用手细细摩挲着脸上的青铜面具,嘴角尽是玩味的笑……
顾子叙刚行至城里不到一刻,便见一顶奢华至极的软轿迎面而来,心知是谁,便拉紧缰绳,勒马停下。
软轿行到顾子叙面前时,便见顾子展探出头。其实顾子展长相并不差,端的是仪表堂堂。但是一身花里胡哨的衣衫和不怀好意的笑,总让人忍不住将他与市井流氓联系在一起。
“王弟为何如此之迟,王兄一人着实应付不过朝堂之事啊。”
顾子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但顾子叙知道那是不达眼底的。
顾子展年长顾子叙三岁 ,今已二十有六 ,却因生母是已故的容德妃,未能坐实储君之位,自小便对顾子叙怀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