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叙跃下马,马儿瞬间被蛊虫吞噬,只剩下一副血淋淋的骨架。看得她一股令人作呕的恐惧感漫上心头。顾子叙当即提起轻功避开,朗声大喊:“覆龙营!退!”
但士兵接二连三的爆裂开,处于战场中心的将士已来不及退开,淹没在一片惨叫声中。只有外围的一些能快速避开而不被波及。
一刻钟后,除了避开的几百覆龙营将士,所有人都被吞噬掉了。蛊虫见已无食物,扭动着钻入了浸满血水的泥土中。
顾子叙看着这一切,脸色越发冷凝,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折身对余下的将士道:“急行军,回主战场!”
将士们接到军令,忙排列整齐小跑起来。
但,终究是迟了。顾子叙回到主战场时,已有士兵开始裂开了。于是连解释都没解释,一把拿起号角就往号兵的嘴里塞,语气急促地道:“快吹,全部撤军!”
号兵来不及多想,便执着号角吹了起来。主战场外围的将士听到号角声连忙后退,但是到处都有裂开的士兵,覆龙营将士和羽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杨将军刚想问,看到这样令人作呕的景象,便也噤声了。
裂开的士兵越来越多,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眯着眼,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轮椅的扶手,不时的向身后的黑衣人赞叹几声 ,像是在品鉴一幅极美的画卷。
是的,我偷袭,偷袭又如何?我得手了;是的,我卑鄙,卑鄙又如何?我赢了。
定北军已抽调出三万人,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战场外,听候吩咐。看到昔日同袍接二连三地在惨叫声中裂开,浓得让人窒息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顾子叙看着那些裂开的士兵,心绪沉了沉。连自己的将士都可以不顾一切的牺牲 ,顾子展真的可以狠绝到这个地步吗?
两刻钟后,覆龙营只余一万多将士。而定北军仍有三万余人。谁胜谁负顷刻间揭晓。
纪将军看到这样的差距,即使可惜那些裂体而亡的士兵,也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
男子坐在轮椅上,颇为不屑地看着那三万士兵。要不是今日只带了一个蛊母,哪里轮得到他们活着。
蛊虫钻进土里后,定北军即刻挥动进军旗。而覆龙营接不到命令,按兵不动。看着定北军一步步接近 ,将士们都有些按捺不住,纷纷看向顾子叙。
顾子叙站在那一动不动地思索了很久。余下三万,既是抽调出来以备后患,那便有九成的把握是未植入蛊虫的。她想到这,当即不再犹豫,命号兵吹起临阵曲,覆龙营将士从未听过,一脸迷茫的杵着剑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临阵曲甫一吹响,谷外便传来进军的号角声,声声激越,一下一下地直击人心。本以为胜券在握的男子方才还挂在嘴边的笑登时凝住了。
不是没有募到兵马吗?谷外为何还有士兵?!
片刻后,兵部侍郎祝晚逸率十万大军入谷,气势完全碾压定北军。看到大军所穿的玄黑铁甲,定北军将士忽然就慌了,阵容顷刻间乱了起来。昭王私卫?!顾子叙如何拿得到虎头凭证?!
顾子叙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将底牌留在了后头。如若刚开始便下了全部的赌注,那么保不准会全部折在蛊虫上。
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忽然就笑了起来,在病态的脸上显得有些阴惨惨的,捏着轮椅扶手的手指节发白。
十万大军一下子涌进来,给定北军一种无名的压力。许多人,说降便降了,他们扔下兵器,瘫软在浸满血水的地上。纪将军倒是个有气节的人,在奋力抵抗无果的刹那,以剑自刎,飞溅的血撒满了身侧降兵竖起的白旗,有些苍凉,有些悲壮。
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
和那十几名黑衣人不知何时已消失,徒留顾子展神色麻木地僵立在原地。未待覆龙营将士走过去擒拿,他的身体就忽然裂开了,涌出一大堆的蛊虫,只一瞬间便已失了踪迹。
顾子叙收起破军,向主战场望去。那是一幅处在和平岁月中的现代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画卷。满地的尸体,散乱的兵器,浸透鲜血的泥土 ,充斥着历史长河中每个胜利与死亡的瞬间。悲壮,却也苍凉……
方才还鲜活的生命,说没便没了。
顾子叙觉得自己一生都不会忘记这样的景象,这是她第一次领兵打仗,过于震撼,过于悲凉了。她见过许多人的诞生与逝去,人们的降生大致相同,但生命的逝去千态万状,让人刻骨铭心,难以忘却。
无论最后孰胜孰负,每个死在战场上的将士,都会成为一级阶梯,为活着的人铺路 ……
顾子叙看着凌乱的战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赢的喜悦 ,反而有一种很悲怆的感觉,像是……一生的历程。但她明白,在乱世硝烟里,唯有以战止战。
“我曾以为这一切唾手可得,却没想到……要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顾子叙突然说话了,沉重的语气让站在她身后的祝晚逸有些微怔。他看着战争和血肉的重量几乎要压垮银盔下有些瘦削的肩,一向沉寂如水的心脏不禁有些动容。
“祝侍郎,这些死去的将士便不要抬去乱葬岗了,就葬在这里,被蛊虫啃噬掉的,也……建一座衣冠冢吧,无论是覆龙营和羽卫,还是……定北军将士。”
……
郢都的百姓见到顾子叙率兵归来,便知这次的诸王争战是太子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