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心里会觉得冷。”琴上羽似能窥见他心中所思。
“我心里也没觉得冷。”江枕流语气很生硬,话出口,才悔悟自己作为傀儡仆从,态度很不端正,很容易惹怒对方。
但他也不想主动检讨,不管了,谁让琴上羽先发神经的,于是借着壶中茶水不多,拿着茶壶去那边案上,准备点燃一只紫铜火炉,再重新煮一壶茶。
结果背后呼一声响,一件带着银色毛皮内衬的氅衣丢了过来,江枕流忙伸手接住,听琴上羽道:“再出去穿上这个,只不许出苑门。”
“......谢尊上。”
听到傀儡不情不愿地道谢,琴上羽笑了笑,那笑容从唇角一点点扩散出来,若有若无,十分诡异。等到江枕流端着茶壶过来,琴上羽忽然将手中那串木珠子递给他:“这个你也戴上。”
江枕流:“......”
见他并不伸手相接,只站在那里发呆。琴上羽起身,把串珠挂上了傀儡的颈项,嘱咐道:“不许弄丢。”
面对举止如此异常的琴上羽,江枕流越发坚定了速速逃离的决心。
琴上羽却不再理他,坐回椅子中去,以手支颌,静静想着心事。
今日桑川魔域万覆殿那边的七大长老之一,黧巽长老亲自来到沉香海,还带着银月魔族的族长溟勐,溟勐是溟兮君的父亲。
出城迎接他们大驾的是绝音城主韩织烟。
韩织烟客客气气地请他们进城,然而黧巽长老一见韩织烟,就一如既往黑了脸,话里话外嫌他牝鸡司晨越俎代庖。
桑川魔域几位长老对琴上羽这个伴侣,从初始就不满意,只是当年因琴上羽双亲之事闹得太厉害,他们把琴上羽从不破山寻回来之后,本就带着安抚和解的意思,因此也不好事事都强压着他,才勉强允许他和韩织烟合籍。
但是随着韩织烟在绝音城中的权势越来越大,琴上羽竟隐隐有退居幕后之意,几个执事长老未免心中焦急,生怕这沉香海最终会彻底落入从异域来的这个玄门修士手中。
韩织烟应付了黧巽长老一阵子,被连着甩冷脸,他也不耐烦了。他这些年顺风顺水的,也没受过这些闲气,于是让人去请琴上羽出来,他自行回转寝宫去。
黧巽见到琴上羽,才说明来意。溟勐听说逆子溟兮君伙同南雎等人伏击琴上羽之事,已经狠狠斥责过他,这次是来代子赔罪的。
琴上羽微微抬手,打断了他的唠叨:“我并没有看到你银月族半点诚意。除非溟兮君自己来,否则赔罪一事免谈。”
黧巽长老和溟勐对视一眼,溟勐脸色有些尴尬,轻咳一声:“犬子不肖,前阵子惊扰海皇,然而自己却也受了伤,行动不便,老朽一怒关了他的禁闭,因此并未随行。”
这老儿话说得真动听。
琴上羽不动声色看着他二人,都可以想象得到溟兮君一听让他来沉香海赔罪,会如何跳脚大骂。
他猜得一点都不错,溟兮君听到这个安排,立时就暴躁无比,但他没有跳脚,之前的混战中,他的腿被美人眉砍断了,这才接上没几天,还不太方便走路。
于是他只能靠着摔摔打打来发泄愤怒:“让我去给他赔罪?那个杂/种他配吗?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把个杂/种捧得那么高,都快捧到天上去了!当心把天捅个窟窿,触怒了上界神灵,反倒遭了五雷轰顶!”
溟勐听得脑袋砰砰跳着疼:“你这不肖子,上界神灵也是你挂在嘴边说的,还不赶紧闭嘴!明明知道几个长老看重他,你既然不待见他,不惹他就是了,何必去截杀他?”
“我替你们清理庞杂匡扶正统啊,免得桑川魔
域总是一片乌烟瘴气的,还不是因为杂/种太多的缘故!再说了,那沉香海真就成了他的?那明明是桑川的地盘,为什么我就不能去转转?!”
溟兮君理直气壮地吼着。
“咱们桑川地域辽阔,你随便去哪里转转不行,何必非要去沉香海。你看你这才进阶几天,他比你早了八百年,你怎么会是他的对手?这么折腾一下,境界又开始不稳,你这是何苦?”
毕竟是亲儿子,溟勐还是苦口婆心地劝着。
结果溟兮君越发暴躁了:“对,我进阶晚,我不是他对手,可我为什么不是他对手?还不是因为他强占了我的机缘。那机缘明明是我先遇到的,可他不但抢了去,用剩下的都不给别人用,自己吃完了肉,我连喝口汤都不行!”
溟勐听得脸都变了颜色,手指颤抖指着这孽子:“作死的孽障,闭嘴,闭嘴!你懂什么,你以为那机缘是谁想用就能用的,一个不慎你狗命不保!此事以后你再提半个字,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溟兮君被他爹指着鼻子骂,气得吐了一口血。
这是一口淤血,吐完后,他反倒神清气爽不少,更加坚定了要和琴上羽干到底的决心。
但他这个半疯半癫的状态,是绝对不能到绝音城来的,否则有可能闯出另一场弥天大祸,因此溟勐只得舍下老脸,来代子致歉。
然而琴上羽前阵子受了那么重的伤,甚至险些陨落,自不会因为他轻飘飘几句话就揭过此事,任凭一头银发的溟勐各种巧言令色,就是不说原谅二字。
双方扯皮到黄昏,无果。
长老和溟勐狗皮膏药一样,厚颜在绝音城住了下来,约定第二日要接着和海皇推心置腹促膝长谈,然后还要逛一逛绝音城和沉香海。
次日一早,琴上羽又被迫出去陪客,因为韩织烟说了,他绝对不会再管这两个鸟客人。
他只要一出长蘅殿,江枕流立时就从身到心舒爽无比,趁机又将事情思谋一遍。
他觉得趁着这几天琴上羽忙不过来,机会再好不过。
只是他连长蘅苑的门都出不去,去哪里弄自己想要的东西,却是半点头绪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