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整个风家灯火通明,热闹程度堪比每年元宵夜赏花灯、唱大戏。
男女老少、主子仆人,个个抱着‘你说啥?’‘怎么会?’‘不可能哦?’‘快去看看!’等诸如此类的心情蜂拥到后山湖畔。
一直到天光大亮,橘黄色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泛起鱼鳞似的波纹,风念兹才在家人们的深切关怀急切问询下逃出生天。
人人都对他的说辞抱有怀疑,可东西却是真真的,眼见为实手摸不虚,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的风家少爷自然也不能去偷人家的抢人家的,再说在梓城这么个小地方,谁家有这么多‘现货’能让他去偷、去抢的?
故而最后倒成了,‘人人都不信,但人人都不得不信也不能不信’的局面。
这期间弥弥一直‘盘’在湖底,透过清澈寒冷的湖水,静静地看着这场风家大戏。
那么多的人在湖边走来走去、来来去去,人的热气、灯火气把湖面的薄冰都熏化了,岸上积雪也被踩得肮脏,自始至终都无一人往湖里看过一眼。
只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一眼,就能看见一个约莫水桶粗几丈长的黑家伙,一圈一圈的盘在湖底,血红的眸子中泛着淡淡的绿,两个眼晴几乎有碗口那么大。
很久以前弥弥也是吃人的,或者说不只是人,其他一切鲜活的肉*体都可以是她的食物。
只是她吃了那些鲜活的肉都要付出代价,代价大到她学会了控制和忍耐。
若是以往,这么多鲜活味美的肉(人)在她眼前晃荡,她一定会焦躁无比。可是这一次,在风家这个与外面河流连通的湖泊里,她竟比以往镇定许多。
加之不经意间看见风念兹一边撒谎一边脸红的俊俏模样,真是越看越好看,让人,不,让蛟恨不得像个怪老太那样,伸手捏捏他的粉脸蛋儿,然后再揉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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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得了大笔财富,风家面临的所有问题都暂时得以解决。外面的对家开始持观望态度,前段时间还闹着要分家的三叔、四叔也都相继安生下来。
很多人开始怀疑小羔羊一般的风念兹恐是个披着羊皮的狼,要不要动手,怎样动手,什么时候动手,都需得从长计议。
但,被风昌掌舵了几十年,一直稳健前行的百年风家,在其死后,留下风念兹和他娘这对孤儿寡母独撑大局,终究是难以太平了。
风念兹最近花钱如流水,每一笔钱出去,脸就要白一分,倒不是肉痛,而是虚的。
这笔钱也算是来路不正,老祖宗教训,与‘魔鬼’交易能得几时好?
再者,老实说这笔交易并不算达成,金银珠宝他已抬走,别人(蛟)要收的却未收成,契约也未落定。
这世上有人怕欠人,有人怕人欠,风念慈恰好属于第一种。
自那夜后,他便患上了失眠症,不是说一开始就睡不着,而是每到三*四更的时候便不由自主的醒来,然后辗转反侧,夜漫漫兮,始终不见天亮。
风念兹睡不着便时常躲开一众下人偷溜到后山湖泊,先扫视一遍四周环境确定无人后,再小声呼叫:“你在吗?你在吗……”
(他不知道弥弥的名字只能你啊你的。)
回应他的往往是整个湖面寂静无声,以及四下里藏着的几路下人极小声地犯嘀咕:“‘你’是谁啊?看着好像不是‘人’,怪吓人的……”
只可惜这个不是‘人’的一直没有出现,除了当事人风念兹还锲而不舍,跟踪他的下人以及背后想一探究竟的主子们都渐发失去兴趣。毕竟寒冬腊月半夜三更不是谁都能够起得来,就算起得来也经不起长久的折腾,狗命还是重要。
终于,当后山恢复到曾经的鲜有人至,风念兹几乎已经绝望,以为弥弥贵‘蛟’事忙已经把他忘了,或者对于别人来说的天价财富对于弥弥不过草芥石头时,弥弥终于冲破冰层,双臂撑在湖边的白石上,面无表情地说着流氓话:
“怎么,想我了?”
正欲转身离去的风念兹先是惊,后是吓,然后耳朵尖尖、脸颊、脖子都慢慢红了……
弥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十足老流氓做派。
嗯,这个凡人不仅看起来好看,闻起来好闻,连性子都格外有趣。
直到连风念兹自己都觉得作为一个男儿如此输人又输阵实在有失他们风家风范,故强行镇定,昂着脖子往弥弥走了两步。
他意图岔开话题,反问弥弥道:“你到底是什么?”
弥弥总是半夜三更出现,黄金面具黑衣裳,肯定不是伴着仙乐,脚踏祥云的神仙。
每次出现都在水里,不是水鬼,就是水妖,总是跟水有关。
风念兹紧张而忐忑地等着从弥弥嘴里说出什么鱼妖、蚌妖、螃蟹妖,青蛙妖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