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蓝抬头望天,太阳像个巨大的火球,整个世界都被烈火浇烧……
这样的天气,别说鬼这等阴物,就是人和低等的妖都有些受不了。
缠在白脸男身上的鬼再厉害,也不敢跟出来直面这样的太阳吧?
在阳光下,珊蓝的胆量渐渐回归,她朝着白脸男游过去,胖老头和还没有真正离开的小叶也跟了上来。
珊蓝难得这么认认真真地看过白脸男。
有人说太阳是检验美丑的最终标准,除非完美无瑕,否则任何一点小缺陷都会在阳光下显露无疑。白脸男大概属于前者,脸在明晃晃的阳光下依然白皙如玉,细小的绒毛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晶莹,毛孔细到几乎看不到……
好一张吃软饭、小白脸的脸!
但一往下看,矫健的筋骨,结实的肌肉,脖子以下身上的皮肤都是古铜色的,体毛也很旺盛,因为天热,还长了不少的粉刺……脸和身真是极大的反差,先前的美好又都幻灭了。
珊蓝不知为何后槽牙又酸又痒,低声道:“阁楼里有鬼,让你得了失心疯的鬼。”
白脸男惊讶却不意外:“你们也能看见了?”
“呸!”珊蓝啐了他一口,“我们不想看见,谁他娘的想看见?”
早知道简单关心一下小伙伴要付出这代价,还不如让白脸男被鬼吸干阳气好了……
这时胖老头摆出长者的派头:“既然我们也看见了,便告诉我们吧。”
白脸男回首望着阁楼,静静不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又才转过来:“好吧,回去我告诉你们,这事说来话长。”此时阳光炽烈,他们的本体是蛇,蛇天生喜欢阴凉的环境,这样直接暴露在烈日底下会很不舒服。
可是,胖老头、珊蓝连同小叶三蛇突然齐齐说道:“我们不回去,我们爱太阳,就在这里讲……”
南越古林里,白脸男和他们朝夕相处百来年,彼此早已熟悉到对方屁股一撅便知道放什么屁,是闷屁?响屁?还是臭屁?都知道。看他们那怂样,便知道他们如何突然能够见鬼,定然跟弥弥有关。
反正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倒不如讲出来,或许心里还能痛快一些。
小蛇妖们在湖边围成一个圈,头顶烈日,整体都蔫蔫的,胖老头气喘吁吁,珊蓝和小叶也都虚汗不止……
谁都不好受,但阻止不了他们吃瓜。
况且白脸男这一次讲的和他们以往知道的有着很大的不同……
白脸男望着不远处的一棵枫杨,树杈上有一只彩色的小鸟在跳来跳去,不过他的目光有些空。
他道:
“……那会儿我与芃师兄在台上一个唱花旦,一个唱武生,时日久了,情谊自是比旁人要亲厚几分。但亲厚归亲厚,却也只是兄弟、亲人般的,从无半分逾矩。
后来戏院里来了一位豪客,那位豪客极懂戏,可媲美一些行家里手,出手也阔绰,与平日里我们见过的顾客都不一样,一身气势迫人,我看着他就有些腿软……
我那时年纪小,还未察觉到自己与别人不同,也不懂得隐藏心思,什么情窦初开这些统统都不懂。
有一段时间他日日都来听戏,我常唱着唱着便不自觉的瞟他一眼,若见他微微颔首,便心花怒放;若见他嘴唇轻抿,就颓丧自责,觉得自己唱砸了……
越是如此,以至反倒唱得不如往常,甚至频频出错,虽然很多时候师兄总能帮我圆过去,寻常观众或许不曾察觉,但怎么骗得了极其懂戏的他,以及我们的班主?
那天,我被班主狠骂了一顿,便躲到后巷哭鼻子……”
说到这里白脸男突然笑了,含而不露温柔婉转的那种。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才接着道: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日的天气和今天完全不同,阴风,晦暗,好像随时都会下雨似的。他发现我的时候说他是有事经过那里才无意碰见哭成个小花猫的我,可那条后巷又窄又乱,住得也都是穷苦人,马车和轿子都进不去,他一个豪商会有什么事不得不经过那里?
不过是个借口。
他那天弓着腰夸我是他见过的最有灵性的男旦,说我把那些陈词滥调都重新唱得鲜活了……
他夸得我不好意思,只知道傻兮兮的笑。脸颊也滚烫滚烫的,把流下的眼泪都烧干了,头也挠得乱糟糟的。
他可真好看啊,鼻子挺拔得像山一样,眼窝很深,眼睛注视着你的时候,像是他的眼里只有你,你就在他心上,视若珍宝。他的下巴中间还有一个竖着的小小凹槽,和别人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