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墓里出来之后,我们搭上了一艘出海打渔的渔船,我在下面游上来的速度太快,刚呼吸到空气时一阵的剧烈咳嗽,耳膜轰隆作响,缓了好久才缓过来。躺在渔船内,看着碧蓝的天空,听着听不懂的方言,一时间竟然有种重生的错觉。
以前总怕被阳光晒黑,现在反倒觉得有阳光晒是一件好事,是种恩赐,是种幸福。
到了东海岸边,我把夹层里仅剩的几百钱给了船长,当做谢礼,然后在附近村里的招待所休息,胖叔打听到宁家在我们下海的第二天就全员撤退了,似乎是发生了很大的变故。
我没空管宁家的破事,先是选了个荒郊野岭的地方把墓里带出来的小鬼尸体埋了,买了两根火腿肠,插上几根烟,在手机里搜了几段往生咒给它放着,因为钱财有限,我现在能做到最好也就这样了,最后给它拜了几拜,希望能让它投个好人家。
起身时感觉口袋里忽然变得沉甸甸的,拿出来一看,这不是胖叔连起尸了都要拿走的鱼头蛇身坠吗?莫非是这小鬼的报答?我立刻又跪下拜了几拜。
拿在阳光下看,这鱼头蛇身坠像是翡翠所铸,拿到阳光下清透可见,还能在地上投下翠绿的阴影。
我刚回到招待所,就看见杨子在门口抽烟,一地的烟头,他看见我来了,立刻把满地的烟头用脚拨到一边,在门口划出一片干干净净的地。
“爷姐,二爷呢?”他一脸兴奋期待的看着我,笑着说:“二爷说等他回来我们去逛庙会,吃夜摊儿去,上次我们去给弄迷路了,导航直接导郊区了,啥都没有,嘿,可扫兴了。”
我看着他一脸的希冀,在古墓里忍着没掉的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滑落,我捂着脸,不敢看杨子。崩溃大哭,声音忍不住颤抖抽搐。
“怎,怎么了爷姐?谁欺负你了?穷山恶水出刁民,哪个混小子敢碰你一根头发,我今晚把他家房给点了!”杨子以为我受什么委屈了,紧张的在左右连忙问我。
问我是不是招待所脾气暴躁的老板娘给我脸色看,是不是海边儿捡贝壳的小孩淘气往我身上扬沙子,是不是……诸多是不是,全来自与我,一点都没有猜测程子遭遇不幸的半点意思,这是多大的信任,多大的偶像光环,才能让杨子坚信程子不可能出事。
我掏出钥匙,想打开锁,手却一直在颤抖,钥匙根本插不进孔里,杨子接过我递过去的钥匙,“啪嗒”一声打开了门锁,我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从背包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程子衣服裹成的包,放在桌子上。
杨子已经感觉到气氛不对,颤抖着手打开衣服,薄唇微抖,眼眶血红,我不敢看,背过头去,身边传来一阵哭声。
在我心里,杨子一直是那种有血有肉有骨的铁铮铮的汉子,他的眼泪砸在地上就是一个坑,看到他哭比看到十万年的彗星还难,我心里难受,揉着额头,趴在桌子上。
“爷姐,二爷的头带不上飞机,走土路容易烂掉,您信得过我的话,我拿去火化。”杨子把程子的头小心翼翼的包好,摁着桌子的手都在咔咔作响。
我道:“程子和你分开的时候,说什么了?”
杨子的眼球充血,眼眶里雾蒙蒙的,掉下一两颗眼泪浸在程子的衣服上,沙哑着嗓子道:“二爷带我伪装成穷游客来这里踩点,发现宁家也来了,他们动作很快,准备了一天就要下海,二爷留我在岸上接应,说跟在他们身后一探,有事他先闪,不会有危险。”
我摆了摆手,让他把程子的头带走,杨子从程子进道就开始跟他,并且也是程子跟我提到过最多的人物,我很放心。其实我在逃避,我不敢去火化他,我不敢接受活生生的程子变成了一堆死灰。我昏昏沉沉的倒在炕上,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我梦见小时候一家人回老家过清明,为祖宗上香,老爸去找发小侃大山,老妈则去邻村找自己年少的姐妹聊天,我们仨就坐在柴火垛上,分着吃一包五毛钱的辣条,程子总是随地乱扔包装袋,这时卿雨就会用卫生纸包着自己的手,把包装袋捡起来,丢进茅厕里去,程子感觉被折了面子,说他是假正经,但下次却再也没有乱丢垃圾了。
去赶集,程子说现在有人给逝去的人烧中华学习机的,于是便抓到了新奇的点,道:“咱们给老太爷烧个美女过去。”
卿雨道:“那老太奶可不找你来?你个坑祖上的不肖子孙。”
我笑着附议道:“哈哈哈,这事儿老太奶可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