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梦到了我在村里拿香肠给狗吃，一只恶犬闻到我手里的肉味，撵着我跑了半里路，我跑不动了，它就在我右腿上咬了一口，流的血都是黑的，最后还是程子把我背到了诊所，乡村医生说村里治不了，爸妈又连夜带我去镇上的医院，程子陪了我一晚上，握着我的手说：“姐你别怕，我在这儿。”

第二天一早他就回村了，当着狗主人的面把大狼狗用棍子打死，丢到门口让野狗啃食，还把狗骨头扔到了他家房顶上，给凿出了个窟窿。我们家姓在村里是大户，卿雨的人缘是出了名的好，程子却是出了名的刺头，理在我们这儿，所以没人敢对此说三道四的。

又梦到了我第一次上大学，他攒了几个月的零花钱，打了一个假期的工，给我买了一件当时最流行的连衣裙，和最贵的外国牌笔记本，还让我在大学里找个对象，别单着进去单着出来，丢死人了。

他一边夹菜一边给我夹我最爱吃的鸡翅，我看见他手上因为搬砖而磨破的伤痕，眼眶一湿，接着程子又嘴贱说：“卧槽，你可不是要感动吧？肉麻死了。”

眼泪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咬牙切齿地说：“我再为你感动一次我就是狗！”

从小到大，我和程子打闹最多，他不像卿雨那般惯着我的小脾气，让着我，他总是口是心非，非要和我闹起来，打一架才好。每次我俩互相扣嘴揪耳朵踹腿时，卿雨准会出来拉架，但次数多了，发觉我俩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他也就变成观众席的吃瓜群众了。

每一对互相打闹，欺负，看不顺眼的姐弟，兄妹，恨不得咬牙希望自己是独生子女，希望对方消失，但这个人一旦消失了，却恨不得用自己的全部去换他回来。

我小时候一直觉得程子和卿雨降低了我的生活质量，一块五的零花钱，我总要分成三份用，有时候程子的钱丢了，我还得把自己的五毛给他，实在捉襟见肘，等长大才明白，身边能有一个陪你一起成长的人，和你打过仗，和你开过心，家里有了好吃的，如果对方不在，自己先吃一口，大部分一定会留着等对方一块吃。这种感情，是独生子女体会不到的，是以后想买都买不到的，他们体会不到，那种心连着心的感觉。

我是被手机铃声吵起来的，醒来时眼睛红肿的可怕，枕头都被汗水和眼泪浸湿了，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里，情绪一度控制不住，我拿起电话，是卿雨打来的。

我深呼吸一口，尽量忍住颤抖的哭声，但刚一张嘴便是颤抖的嗓音，我捏住鼻子，再次深呼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姐，最近程雨出了什么事么？”

“怎么了？”

他的语气极为疑惑，道：“你是不是哭了？”

我知道瞒不过他，想着怎么组织语言告诉他这件事，但发现我不能回想，一旦回想，我准会哭到崩溃。

“刚刚在看韩剧，真的好看，就是有点惨。”

卿雨轻笑一声，似乎很轻松：“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被谁欺负了，最近我在准备一个很重要的论文发表，明天还要去康奈尔大学进行演讲，但是眉头一直跳，晚上睡觉总梦到程雨，总是心悸。”

我听到这话眼泪又下来了，我是第一胎，程子和卿雨是双胞胎，所谓同体连心，卿雨也是感觉不对，才给我打电话，但我知道这次演讲和论文对他十分重要，半年前就一直跟我叨咕这件事情。

一是我知道他很期待这次机会，二是卿雨极其孝顺，他肯定会告诉妈，老妈年纪大了，不能受打击，所以我不能说。

我装作轻松道：“大概是你和程子没玩够吧，放心，程子好着呢，前几天和新谈的女朋友去了天津，过得美滋儿的。”

“这小子，都换了几个女朋友了……姐，我这里还有事，先挂了。”

挂了电话后，我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今天对卿雨撒谎，就意味着我要瞒着所有人程子死亡的事情，老妈本来就最操心程子，老爸也经常去程子的饭馆转悠，生怕他做啥违法的事情，二老都有心脏病，受创范围还不小，我已经没个弟弟了，我不想没爸没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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