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日子,杜若笙在片场陪我的时间诸多,现下他开始忙碌了起来,我每天最多在夜里或早上能见他几面,有时候睡着了,连面都碰不到。
我时时会等他回来,他回来之后基本呆在书房,或是匆匆忙忙地坐车离去。我要么在书房外面踱步偷看,要么就趴在窗边,望着那辆黑大车徐徐驶出铁栅栏外面。
如今,他好像成为了一个中心,我总是围着他转啊转地,有点百无聊赖,无所事事。
我的工作是由他所安排,他现在没有给我安排什么,杂七杂八的小活儿他从不给我接,他想将我打造成一个比较大气的摩登女郎。
我如今只能静心闲玩,看一看书或学一学英文,每个星期就去夜巴黎一趟。
想去街市上逛一逛,可杜若笙不在身边,总觉四周潜伏了未知的危险,那两颗毒瘤就是姓唐的和姓吴的。
我的自.由.度似乎越来越小了,大多数女子防的皆是女人,而我的敌人则是男子,白曼薇是红颜命的话,我就是骷颅命。
晌午太阳慵懒,我在床上午睡之际,房门突然被打开,我一瞬来了精神,立马坐起来,朝门外清脆喊道:“三爷,你回来了?!”
我连鞋都没穿就光脚踩过去看了看,上去拥抱对方的前一刻,我及时刹住了脚,看到张嫂那张全是褶子的徐娘脸后,我浑身上下的劲儿全焉了。
张嫂多日来难得露笑,她微微扬了下嘴角,面容和气道:“赵小姐看来对少爷很上心呢,少爷以前也忙,继白小姐之后,成天见不到影儿,如今你来了,他在园子待的时间够多了,”她语气一凝,又道:“对了,外头有个名流才子拜访赵小姐,聂先生是少爷的座上宾,您担待点儿。”
我扒拉着衣柜的边角,炮语连珠地好奇发问道:“聂先生?是那个...上海第一才子聂荣吗?!他拜访我,有何贵干。我既不是才女也不是大名人,他竟会拜访我?”
聂荣此人出身于百年名门,其相貌堂堂,才高八斗,引得省城里诸多小姐倾心,他的魅力不亚于杜若笙,才华横溢的佳人大多数喜欢聂荣这类的才子,不过有学问的佳人数量可不多。
杜若笙的爱慕者大到上层阶级,小到街巷老妪,因此杜若笙稳占第一先生的名号。
而聂荣的名号在许清河之上,杜若笙之下,许多权贵军阀都与他相交甚好,他在人际这一块,可谓广泛,广泛至其余省城,听说他为情所伤,然东奔西走,甚少停下来安居生活。伤他之人,便是白曼薇了,聂荣可是白曼薇最忠实的追求者之一,他曾对外宣称,今生今世非白曼薇不娶,曰宁缺毋滥。
是以,我很惊讶聂荣找我作甚,他若不是看上我,真个不知,我哪点引上了他。
回过神来,只听张嫂絮絮叨叨地说,“谁晓得伊,反正聂先生才不好你这口,赵小姐最好下去瞧瞧,若给人家吃了闭门羹,其中的利害关系暧,对少爷或许不好,虽说少爷不注重这些,聂先生也未必注意,但老仆啊,希望赵小姐凡事都替少爷着想一二,毕竟少爷不是白养你的。”
张嫂是个急脾气的人,说了一席话,又去忙活自己的事了,她喜欢打扫卫生,喜欢做饭,每天的饭菜几乎不重样,她只在乎杜若笙的口味,从没过问我要吃什么,我没觉委屈,我这人容易满足,有的吃就成了。
在紫荆园里,张嫂当得起半个主子的存在,因为杜若笙比较敬重她,一则她原先是杜夫人的陪嫁大丫鬟,二则她虽嫁过人,没给自己的孩子喂过奶,全养杜若笙去了。
而且张嫂的夫家早带着奶兄弟走的不知去向,她老无所依,杜若笙念着旧情,心情好的时候会喊她一声“阿妈”,平常的话喊张妈或奶妈。
杜若笙嘱咐过我,要尊重张妈,他说张妈除了没有血缘关系以外,是他的第二个妈。
我在衣橱里选了一件儿素净的裙子,梳妆打扮整洁后,才下楼去面见客人。穿戴整齐见人是待客之道,杜若笙常教我各种礼仪,他按照名媛淑女来培养我,日常所有的细节之处,他总会耐心教导我。
既然聂荣是杜若笙的座上宾,我今日该好好地表现,于是我文文静静地走下楼,想让聂先生瞧瞧,堂堂杜三爷的女人,不差小姐气度。
可我下了楼却没瞧见聂荣的半点影子,东张西望时,厨房里传来张嫂瓮声瓮气的声音:“聂先生在大门口外边儿,伊是个礼貌人,你安心会面去,少爷不会多心的,我晓得给你作证。”
我嘿嘿一笑,朝厨房门口道:“晓得了。”
张嫂起初对我冷冰冰的,大抵是不喜欢乱七八糟的女人,白曼薇绿了杜若笙的事,张嫂偶尔念叨起来的话,神情义愤填膺得极。
方才张嫂来,我以为杜若笙回来了,约莫是我活蹦乱跳的样子,被她看到了眼里去,她知之我心意,所以待我和气了许多。
走近铁栅栏门口,我理了理洋裙子,抬头挺胸地踩着高跟鞋越过大门。
门外有一辆大车,与杜若笙的黑车一模一样,但此车看起来崭新发亮,像是新买的,车牌的边儿角上还有透明碎布,没扯干净。
车旁站立了一个不高不矮的长衫男子,一袭青色衣衫衬的他儒雅清新,云头靸鞋显得他平易近人,这种布鞋大街小巷的男子都穿。
青衫男子推了推银丝眼镜,他挪步上前,礼貌启口道:“敢问小姐可是姓赵?”
我微微一愣,恍然莞尔道:“正是,您是大才子聂先生吧?刚刚打理模样耽搁了时间,让聂先生久等了,望海涵。”
聂荣摆了摆手,他谈吐文雅,语气谦虚:“大才子不敢当,唯当的起小才子,赵小姐特意打理才出来面见是尊重于我,该是我麻烦了你,今日上门有些唐突,我该提前差人说一声儿的,只是恰好路过杜三爷此处,想请赵小姐喝一杯咖啡,因此匆忙了些。”
不知聂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喝咖啡是假,想找我谈话是真。我会心一笑,接受道:“聂先生请喝咖啡,是我的荣幸。”
聂荣打开车后门,以邀请的姿势请我进去,我眼尖一瞟,驾驶座上根本没有司机,也就是说是聂荣在开车,而我作为一个小后生,是万不好坐后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