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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4)(1/2)

第二日,天朗气清,拓跋焘早早候在太极殿东堂门口,等着大臣们下朝。

等了近一刻钟,朝臣们陆陆续续从东堂出来,崔浩慢悠悠走在最后。有几个大臣与他关系颇好,经过他时都要与他谈笑了几句,而他脸上总是挂着得体的微笑,不过分讨好也不太过敷衍。

“改日去醉仙居请伯渊兄喝酒,一定不能推脱啊!”两个武将与崔浩闲话了几句,约了下次把酒言欢才满意地走了。拓跋焘等人差不多都走远,才从后面跟上去。

崔浩早察觉了,“殿下可是又要坐微臣的马车出宫?”

拓跋焘嘻嘻笑道:“先生神机妙算,我正有此意。”

崔浩看了他一眼,心道,几乎每日都要来这么一出,还需要算吗?“陛下和娘娘不是没给殿下派车马,殿下每次都蹭微臣的车,是何意?”崔浩对他总是喜欢钻自己的车出行的事颇为不解。

“父皇和母妃疼我,我知道。但我就是去先生府上而已,每次都跟一堆人,搞得和游街一样做什么?”拓跋焘笑得一脸讨好,“再者,我这也是替先生考虑呀!我带着宫人去先生府上,搅得府上都不得安宁。先生不是说,学生尚需勤学刻苦,不能太过骄奢,只求享乐是学不好的吗?”

“殿下的道理掰扯得越发好了。”两个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出了宫门。拓跋焘自觉地走向了停在一边的青幔马车,崔浩早就习以为常,也不理他,随后也钻进了马车。

阿忠看两人坐定,刚想崔动马车,就听后面一人道:“等等,殿下等等。”

拓跋焘听出是自己宫里的小黄门的声音,掀帘探头去看,果见一人捧着一瓶子红梅疾步赶来。他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

那小黄门已经到了马车边,“殿下,青秋姐姐说,您落了红梅和蜀锦了,让奴才给您送来。”

“贺兰蒙田,这趟辛苦你了,我今日也没带什么东西,回头赏好东西给你。”拓跋焘接过他递过来的一瓶子插好的红梅和一个布包,“你回吧!替我给青秋姐姐道声谢。”

贺兰蒙田抬手擦了擦汗,露出一张讨喜的脸,笑着道:“殿下言重了,这本是奴婢分内之事,就怕赶不上,大人的车驾若是真走了,奴婢没有宫牌,可出不去呢!”

拓跋焘转头,对崔浩道:“母妃昨日闲着无事,插了几瓶子花,这一瓶子最满意,让我带去给夫人的。还有两匹锦缎,我看着花样喜庆,特地讨来给小桃做衣裳,结果早起性急忙慌的,都给落了。他不送来,我都记不得了。”说完又对侯在外面的贺兰蒙田道,“你快回吧!我们也要走了。”

“恭送殿下。”贺兰蒙田乖巧得笑了笑,行了个礼。阿忠见没事了,又拉起缰绳甩了甩,重新驱动了马车。

崔浩靠在垫子上,看了看那颤颤的一簇红,“娘娘有心了,殿下今日回去,一定替我谢过娘娘。”停顿了片刻,又补道,“微臣与殿下说过,贺桃之事,不可对外人道,殿下没忘吧?”

拓跋焘点了点头,“没忘,我没与母妃说什么,只是说是替府上的侍女姐姐讨要的。”

他想起讨要锦缎时青冬的调笑,“也不晓得崔大人府上住着怎样的仙娥,殿下竟惦记着赏人锦缎呢!若是殿下喜欢,不如跟崔大人讨来做随身侍女,也好日夜陪伴殿下。”他的脸就火烧火燎地红起来,惹得杜衡宫一众宫娥都笑弯了腰。

两人到桃园时,崔府的护卫头领崔琰正在教贺桃一些基本的拳脚功夫。

贺桃今日穿着贴身短衣,长裤革靴,小小的人儿瞧着却甚精神。白胖的小手紧捏成拳,出拳踢腿都能让自己胖乎乎的小身子摇晃上好一阵,那模样真是可爱又滑稽。见到崔浩和拓跋焘,眼睛亮了

亮,但却没有急着扑过来,仍是努力比划动作,还兴奋地冲着二人道:“父亲、殿下,看我会打拳了!”

拓跋焘和崔浩在旁边静静看了一会儿,拓跋焘忍不住哈哈大笑,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从那样过来的。崔琰走过来,抱拳行礼,道:“小姐的骨骼清奇,是个练武奇才,但到底小了些,没长开呢!”

拓跋焘惊讶了一瞬,没想到小巧绵软的白面馒头也能被评为“骨骼清奇”。贺桃虽然逃亡了一阵,但应该是被照顾得很好,因此有些婴儿肥,拓跋焘看着她胖乎乎的小身子,心道:真能摸到骨头?正在怀疑,却听崔浩对崔琰道:“你辛苦了,今日便先到这里吧!我教她些别的吐纳功法,身子未长开也无妨,你往后还按你的教,其余的事我会再想办法的。”

“是。”崔琰闻言,又一次抱拳行礼,然后便飞身离开了。

见崔琰走了,院子里就剩下他们三个,拓跋焘立刻又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对贺桃招手道:“小桃,你快过来,快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贺桃忙迈开小短腿,乐颠颠跑过去,“殿下给小桃带什么啦?”她好奇地看向拓跋焘,满含期待。

拓跋焘一乐,解开提着的大布包,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两方锦缎。一方赤红团花锦,一方靛蓝雨丝锦,两匹都是色调鲜艳,织纹精美,看得贺桃目不转睛,“好漂亮的布呀!”她说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手感光滑,摸着自然舒服。

崔浩笑道:“那是贵嫔娘娘和殿下给你的赏赐,回头我让人裁了给你做两身鲜亮的衣裳,你还不快向殿下谢恩。”

贺桃立刻规规矩矩跪下行了礼,脆声道:“谢贵嫔娘娘、殿下赏赐。”谢完又补道,“小桃很喜欢。”

拓跋焘见才分开了一日,贺桃行为举止已十分规矩,有些吃惊又有些失落。一面觉得贺桃实在是聪明伶俐,学什么都是一教就会;一方面又觉得她这样,总有一日要与自己生分了,心里不免怅然。

他一边去扶贺桃,一边随意问崔浩:“先生为何要小桃一个女孩家学功夫?而且她还这么小。”想到宫里头那个被宠得没边了的拓跋媛,对比眼前可爱的小粉团子,他就觉得心疼。

崔浩看了二人一眼,不动声色地拉过贺桃,道:“微臣与殿下说过,小桃是殿下的命定之人。卦象显示,她能替殿下完成殿下不可做之事,日后能助陛下成就大业。所以,她从今日起便要学很多东西,殿下学的,她得学;殿下不方便学的,她也得学。”他看着贺桃,目光中满是期许。

拓跋焘闻言一怔,“这……对她来说,是否严苛了些?”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命定之人,是这样弱小无助的团子,这明明是需要自己保护和疼惜的人呀?

宫里头那两个被千娇万宠着的皇妹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就不比较了,哪怕是杜衡宫的女子,也没有舞枪弄棒的。他的母妃,总是柔弱绵软,笑容很温和,闲来侍弄花草,或者做些针线活。所以他没法想象,一个小女孩,竟然需要学这么多东西。

“殿下,不要小看她,微臣敢断言,她会成为殿下手中最锋利的剑,无往不利。”崔浩唇边含着三分笑意,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看得拓跋焘不由心惊。他想说,不需要贺桃成为自己手中的剑,但却没敢说出口。

接下来半日,崔浩教了贺桃最简单的吐息之法,让她盘腿练气。然后亲自给拓跋焘讲解了几章《易经》,又讲了些兵法战术。讲完回头去看贺桃,见她已经盘着腿,歪歪斜斜得靠在柱子上睡着了。

崔浩见她闭着眼睛憨睡,忍不住摇头叹息。正好馨琪儿捧了去燥的甜汤来,崔浩故意提高声音对拓跋焘道:“殿下,今日的甜汤熬得甚好,里面加了好几样果子,殿下来一碗尝尝?

一旁的贺桃立刻惊醒过来,一边揉眼睛一边嚷嚷道:“什么甜汤?快给小桃儿来一碗。”馨琪儿噗嗤一声笑了,无奈地看着贺桃,盛了一碗先端给了拓跋焘。

拓跋焘接过,又递给崔浩,“请先生先用。”崔浩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拓跋焘便含笑对醒了的贺桃道,“来,小桃儿先用。”

贺桃揉着盘麻了的腿,歪歪扭扭走过去,挨着拓跋焘坐下,双手捧过小碗,笑容甜甜地对拓跋焘道:“谢谢殿下。”说完也不用汤匙,双手捧起碗,递到嘴边,咕嘟咕嘟喝了两口。甜腻的汤汁沾在她嘴角边,她笑容灿烂,“这也太好喝了吧!”

崔浩无奈,掏出帕子耐心地给她擦了擦嘴角,“让你打坐你靠着柱子就睡了,一说吃,你就不瞌睡了?昨天刚答应了要好好学的,第一日就不作数了?”

崔浩嘴里数落着她,语气却满是宠溺,贺桃听出了他不是真生气,调皮地一吐舌头,“喝完甜汤我一定加倍努力,父亲不要生气。”说着就去抱他的胳膊撒娇,看到他手里的帕子,愣了愣,奇怪道,“父亲,你这帕子,跟我娘亲素日用的,好像。娘亲也总爱在帕子的一角绣一朵桃花。”那是一方很普通的白色帕子,料子甚至可以说是粗糙。大概是被洗过很多回,已经有些发皱,颜色也有点陈旧。除了角落有一朵很小的粉色桃花,别无装饰。怎么看,这样一块手帕,都不应该出现在崔浩这样出尘的人物手上。

崔浩捏着帕子的手微不可查得抖了一下,随即将帕子四四方方叠好,小心翼翼地收回怀里,笑道:“是吗?那可真巧。”

贺桃和拓跋焘都没有将这个细节放在心里,趁着休息的间隙,崔浩没有拘束他们,两人就自觉地凑一起玩耍去了。

崔浩见贺桃玩得越发大胆,都快扑到拓跋焘怀里去了,怕她被打回原形,就让馨琪儿取了琵琶来,打算开始教贺桃谈琵琶。馨琪儿将琵琶递给崔浩,崔浩接过,手掌轻轻抚过,指尖在思弦之间飞动。左手捺、带、擞忙而不乱,右手时而弹挑,时而剔抚,交而不杂。

“小桃,过来。”崔浩试准了音,招手示意那边快玩疯了的贺桃。

贺桃与拓跋焘玩躲猫猫的游戏,玩得两颊红扑扑的,她气喘吁吁跑到崔浩面前,“父亲,你叫我呢?”

崔浩见她鬓发微乱,雪白的额头上泛着一层水光,已经玩出了汗,有些无奈,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你不是要学谈琵琶吗?我先教你基本的手法。”说着,他将贺桃揽到怀里,将琵琶塞到贺桃怀中。

贺桃虽然对这琵琶很熟悉,以前娘亲不会唱歌哄她睡觉,总是谈琵琶给她听。但自己从没这么近的看过这琵琶,娘亲似乎很珍视这琵琶,怕被她玩坏,所以很少让她摸的。她们居住的草屋,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但这琵琶却被最精美的绢布包裹着,放在一个雕刻精美的黑木箱里,好像是她们最值钱的宝贝。现在,这琵琶果然成了她娘留给她的唯一的纪念,果然是她最值钱的宝贝了。

所以此刻贺桃抱着这几乎跟自己的半个身子差不多大的琵琶,有一种近乎虔诚的珍惜,她不敢下手去拨弄,怕自己学不会,弹不好。崔浩却随意地捉住了她的一只手,带着她软乎乎的小手,按了上去。

“左手要这么捏,不能太僵硬。右手要也放松,不要太过刻意。”他很耐心得手把手指导着,身上是清冽的松柏的味道,时不时钻到贺桃鼻子里。那种很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她总觉得,这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记得的味道。

贺桃直接道:“父亲,您身上真香,很好闻。”

崔浩愣了一下,下意识去垂头去嗅了嗅自己肩头的味道,他是从不让人给自己的衣衫熏香的,雪院里郭氏偶尔会让下人

焚香,但他白天很少待在屋子里,所以不大可能沾上什么香味。果然他没有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看到贺桃好奇的小眼神,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胡说,哪有什么香味?”

贺桃坚持道:“有的,真的很香啊!”她急于找人证明自己,对拓跋焘道,“哥哥,您来说说,父亲身上是不是很香?”

拓跋焘比她懂事许多,自然不会真得扑过去闻一闻然后再支持她的言论,只好道:“先生常待在林间草丛打坐修行,想来是沾染上的草木香吧!”

贺桃埋头到崔浩怀里拱了拱,恍然大悟,“嗯,哥哥说得对,是大松树的味道。”难怪她总是觉得这个人亲切熟悉,大概是因为她以前常常跑到山上去耍,总爱躺在那棵大松树下睡觉吧!

半天很快过去,贺桃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学琵琶自然也不例外。虽然弹不出什么好听的声音,但手法却很像模像样了。拓跋焘也把那几句“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背得滚瓜烂熟,虽然他现在还是不太理解其中奥妙,但崔浩让他记住,总不会是在难为他,他知道肯定有一日会用得上。

崔浩见他二人都有些疲累,看着已近午膳时分,遍吩咐下人在暖阁里摆饭。贺桃欢呼着从崔浩怀里跳起来,主动去拉拓跋焘的手,“殿下,我们吃饭去。”她趴到拓跋焘旁边,贴着他的耳朵,悄声道,“馨琪儿姐姐早上偷偷告诉我,午膳有鸡腿。”她声音故意压低,嗓音有人软糯的沙哑,仿佛在跟他分享一个很重要的秘密。

耳边的温度直传到拓跋焘心里,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熨帖,“好,等下,我的鸡腿,让给你。”他学着贺桃的样子,在她耳边说。

贺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了亮,小手攀上他的肩,对准他的侧脸,吧唧就亲了一口。拓跋焘被她亲地愣住,就听她笑容灿烂道:“谢谢殿下,殿下,你对小桃真的太好了。”

这这这……拓跋焘十分震惊,让出一个鸡腿,就能换来小女孩这样的亲近?他心里又欢喜,又难以置信。即便亲近如拓跋弥,也最多拉拉他的小手,乖乖巧巧叫几声“皇兄”而已。看着他呆呆抚着沾上口水的脸颊,贺桃咯咯笑起来。以前她总是这样哄着娘,想娘亲做桃花糕了,想出去玩了,或者调皮惹娘亲生气了。祭出这一招就特别管用,只要亲一亲娘亲的脸,撒娇讨好一下,娘亲就会特别好说话。

崔浩原本看他们只是拉着手,他虽然觉得不合适,但是两个人都还这么小,手拉着手看着确实可爱,想着规矩可以慢慢教,现下让他们亲近亲近也好,就没有阻止。但他没想到贺桃从小没什么玩伴,她的娘亲自然也没有教过她怎么和小朋友相处,男女之防更是想都没想过要教,所以他就眼睁睁看着小小的贺桃,毫无所觉地轻薄了尊贵的皇长子殿下。

他显示被吓了一跳,随后快速冷下脸,拉住贺桃,训斥道:“小桃,不得对殿下无礼。更何况男女有别,你怎能对殿下这般不敬?”在皇家,即便是亲兄妹也不能这样毫无距离地亲近,如今她们又是这样的身份,若让有心人知晓,还要告他一个惑主媚上的罪名呢!

拓跋焘在崔浩的怒叱声中恢复了些神智,擦了擦脸上半干不干的口水,笑道:“先生不要骂她啦!她才多大,哪里懂得这些……”他说出这话的时候,非常正经,一点都没有自己也不过才比贺桃大了两岁而已的自知之明。

崔浩这次却没被他随意打发过去,仍是严肃地看着贺桃,“正是因为她不懂才需要好好教导,不然越发没个正形了。”他要把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都扼杀在未萌芽的阶段,让小女孩明白,自己对这位皇长子殿下,只能有心悦诚服,而不能心生欢喜。很多情感,一旦长成,就会生了根,永远没法拔出,他已经赌不起了。

贺桃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被崔浩一凶觉得委屈,唤了一声“父亲”眼泪就巴拉巴拉掉下来。

拓跋焘刚想再替贺桃求情,催府的管家就带了个人进来,一看就能认出是早上在宫门口拦马车的小黄门贺兰蒙田。

拓跋焘见他神色慌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感觉从心里升腾起来,但他仍然很镇定地问:“贺兰,你这么急慌慌跑来做什么?”

贺兰蒙田喘了两口气,顾不得行礼,急着答道:“贵嫔娘娘要生了,陛下让奴才来接殿下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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