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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2)(1/2)

东苑,秋九月。

蓝天好像特别的高,稀稀疏疏的几朵白云都好像只是浮在半空中,永远碰不到蔚蓝的天幕似的。秋风朗朗,丰草绵延密长,被推成起起伏伏的弧度。远处的山峦深绿之外渐渐染上了一条红色,就像是扬起的裙裾上镶着一条彩色的边。

一条丈宽的河流横亘在群山之前,秋水已不那么湍急,多日未下雨,河水已有些浅,很多大石头已露出了一半。但河水却比春夏时节更清澈一些,河底石头上的苔藓和水草都能看得分明,游鱼在草石间自由穿梭,好不惬意。

河对岸,一匹白头虎斑的“马”正低头吃草,它的尾巴很长很长,呈现出艳丽的红色,仿佛燃烧着的火焰。一身黑色劲装的少年站在不远处,手上的袖带被风吹得往后扬,他无所事事地对着河流山川站着,好像在沉思,又好像放空了。如果不是马尾还在摇晃,袖带还在飞扬,远远望去,这好像就是一副静止的画了。

“小鹿今日怎么肯出来了?”拓跋焘牵着一匹黑色骏马走过去,宜家看到鹿蜀似乎颇为兴奋,直接挣脱了拓跋焘的束缚奔了过去。鹿蜀抬起头,看着冲自己奔过来的黑马,眼神之中竟然有那么一点桀骜。拓跋焘看着颇有些讨好意味地蹭过去的宜家,觉得有趣,笑道,“它不是不到万分紧急都不出来的吗?”

暗渊回头看了它们一眼,“若非我召唤,去留它都随心。今日大概是东苑这片草合它心意了吧!”

拓跋焘走到他身边,“怪道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神兽呢!行止由心,竟如此有灵性,奇也怪哉。”传说中的异兽,果然不单单只是毛色奇特。

暗渊浅笑了一下,但笑意却不达眼底,“万物皆有灵,我瞧殿下的马也颇聪慧。”他这么说着,那匹只顾着嗅鹿蜀红尾的黑马竟昂起头冲着他长嘶了一声,仿佛在应和他的话,果然也很有灵性。

拓跋焘见宜家如此,不由得捧腹笑了一阵,“你这一夸,它可有的得意了。不过,小鹿有些扎眼了,能不让它露在人前,还是不露的好。”有些人,遇到奇珍异兽,可不会管那东西是不是有主的。

暗渊倒是不太在意这个,毕竟她驯服这头鹿蜀可花了不少功夫呢!“殿下放心,它的灵性可不只是有脾气而已,除非它自己愿意,不然世人是奈何不了它的。”她可是在杻阳山上蛰伏了数个日夜,啃完了七八个冷馒头,才守住了这一匹未成年的鹿蜀。世上有几人,有她当初的耐心和时间?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河岸随意走了走,有一块河岸稍微矮了一些,河水就漫了上来。河水撞在暗渊的黑靴上,脚尖处湿了一块,一点点河水的冷意沁到了脚趾上。

拓跋焘道:“雅儿非要跟着来,父皇竟也允了,此处这几日人多事杂,倒是辛苦你替我照看她了。”

魏国一年一度的秋猎,又赶上凉国和燕国的使臣前来朝贺魏国太子新立,拓跋嗣便邀请了两国使团一起来东苑参加围猎。原本公主们是不允许参加的,但这次凉国出使的是凉国三皇子沮渠牧犍,燕国出使的则是燕国的如意公主冯淑柔。因此,拓跋雅痴缠了拓跋嗣两天,终于让拓跋嗣松了口,允许她也跟着,只是不得参加围猎。

“殿下多虑了,不过些许小事罢了,本也是属下分内之职,何来辛苦?”他走得离那块河岸远了一些,果真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啊!

拓跋焘豁然回首,神情似乎有些冷冽,“什么是分内之职?我从没将你当成过我的下属,你也从不欠我什么的。若是勉强,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另想别的法子。”他的脾气素来是收放自如的,可对着他却从来控制不住。

身后的小鹿和宜家似乎都被拓跋焘的声音给吓到了,齐齐扬起脖子看着二人。“殿下,我出来有些久了,公主

怕是要找我了。”说完他就转身往营帐安扎的方向走。

“哎,你等等。”拓跋焘叫住他,山既然不肯过来,那就只能他过去了,“ 方才我吩咐了人在雅儿和我的营帐旁给你单独安个营帐,雅儿自告奋勇得做了监工,这会儿定然是一心一意给你布置住处呢!你不用这么急。”

暗渊看看天色,道:“也该回了,殿下不用赶回去主持晚宴吗?”自拓跋焘被封为太子,拓跋嗣几乎把大小事务都推到了他头上,这是秋猎也是拓跋焘一手安排,前一日他还忙得脚不沾地,这会儿竟然有闲工夫跟他在这里乱逛。

拓跋焘道:“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了,那边有楼兄和我兄长呢!出不了什么乱子,咱们赶在晚宴前回去就行。”被拓跋焘称为兄长的,普天之下也就一个杜道生了。此人倒真是十分能干,协政打仗都是一把好手,这两年和楼真一起,几乎成了拓跋焘的左右手。

都这样说了,暗渊便不好硬走了,只好又回过头走到他身边。可这一年多来,两人之间可以说的话越来越少了,刚刚又有那么一些不愉快,此刻两人都有些尴尬,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人是他叫回来的,拓跋焘只好认栽,绞尽脑汁找了个话题,“都说秋景寂寥,我瞧这东苑秋日倒比春日还美上三分。”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这四季的美景皆不同,人之喜恶往往是物随心转,哪里是一成不变的呢!”春风得意时,喜欢春花;黯然萧索时,可能也就喜欢梧桐细雨了。

拓跋焘颇以为然,“你这话说得很有几分禅意。”性格也愈发压抑得像个苦行僧了。

暗渊道:“也不记得在哪里听来的这话了,只是一直觉得很有道理,便记下了。”

拓跋焘看着他寡淡的神色,道:“小桃,你怎么了?这些年,你遇上了什么事,去过哪里,你与先生……不能跟我说说吗?”横在你我之间看不见的鸿沟是什么,不能让我知道吗?

暗渊眸光微闪,刚想说话,却见楼真骑着马匆匆而来,见到二人长吁了一口气,翻身跃下马背,“殿下,柳兄弟。”

暗渊回礼,拓跋焘则恢复了往日的爽朗,问道:“可是出了何事?”楼真看了暗渊一眼,有些犹豫,拓跋焘却道,“不必顾忌,有什么就说吧!”

楼真便直接说道:“燕国的使团似乎少了许多人,殿下可要回去看看?”一国使团大人物都是有名有姓的,且会有随行名单,若是少了谁,一眼就能看出来。但使者们还需要有仆从照顾着一路的起居,要有护卫保证使臣和贡品的安全,这些小鱼小虾的就不好记了。但别国的臣民若是在出使时出了什么差错或者犯了什么事,就很棘手了。

拓跋焘不动声色道:“先不急,孤随你回去看看。”他召来宜家,鹿蜀早在楼真赶到前就不知所踪了。

拓跋焘看了暗渊一眼,暗渊道:“殿下有事就先回吧!我脚程快,去京城驿馆看看是否有燕国使者的踪迹。”

拓跋焘跟楼真都已上了马背,拓跋焘犹豫道:“再快,你这一来一回也赶不上晚宴了。”

暗渊道:“无妨,我那宅子离驿馆不远,若他们安分守己,我就回去跟宗爱一道用饭。”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说好听了是客卿,说难听了就是个公主的护卫,出不出席宫宴有什么关系呢?

拓跋焘好像胸口被人砸了一拳,一口老血闷在胸口吐不出来。“你还是快去快回,我让人给你留着饭食。”他勒马走了两步,补充道,“一会儿天黑了,这边乱糟糟的,我怕雅儿乱跑惹出乱子。”

暗渊点头答应,“殿下思虑的有理,我去去便回。”拓跋焘这才满意了,放心地驱着宜家离去。待二人走远,鹿蜀又

不知从哪里蹿出来挨到了他身边,他轻飘飘跃了上去,一人一骑就跃了出去。

拓跋嗣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入秋以后就断断续续咳嗽,拓跋焘被封为太子,他就把事情都推了出去,这次秋猎也没有出席,只是吩咐拓跋焘要好好款待两国使臣。

拓跋焘虽是第一次代表帝皇接待别国使臣,对安排宫宴也不十分擅长,但好在他任人以贤,且看人的眼光很准。杨公公留在了宫里照顾皇帝,他就提拔了自己宫里的贺兰蒙田为中常侍,由他全权负责此次宴会的布置和菜品。猎场的营帐布置和巡防则由楼真和杜道生负责,一切井然有序,一场盛大的秋宴缓缓展开。

暮色还不深,营地上便燃起了篝火。篝火外一圈是身着窄袖胡服,翩然起舞的舞姬。这次的歌舞,不似在宫廷里表演的寻常舞蹈那般柔婉灵动。却带着草原儿女特有的英气,在熊熊火焰的照耀下更显得质朴天然。

姑娘们的脸被暮色和火光映照得格外美丽,拓跋焘举着酒杯很认真地看着那一张张脸转过,好像已沉醉在了这场歌舞中。他手中的金樽雕刻着华丽的龙纹,是只有帝王才配享用的器具,但他此次代表国君主持这场宴会,被拓跋嗣特许可以用皇帝的一切礼制,因此他这次出行的一应器具贺兰蒙田都挑了最尊贵的。

朗朗秋月,融融火光。

一曲终了,舞姬退场,拓跋焘搁下金樽,贺兰蒙田立刻俯身上前斟酒。琥珀色的琼浆注入鎏金高足钢杯中,他微笑致意,贺兰蒙田便恭顺地退到他身后。他举杯,对两国使道,“贵使们远道而来,孤代表魏国和父皇敬各位一杯。”说完,他仰头,酒液倾倒而下。

众人含笑陪饮,“多谢殿下,吾等恭贺殿下入主东宫,恭祝魏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拓跋焘转头对左下首的凉国使臣道:“久闻三皇子骑射精湛,明日射猎,孤可有幸一睹皇子风采?”他说这话时,一边卧蚕眉微微挑起,一双丹凤眼中酝着三分浅笑,便添了那么一丝狂傲之气。

凉国使臣中一位身着锦衣的俊美少年应道:“怎敢在太子殿下面前献丑?两年前,殿下在云中城外与北狄一战,双箭齐出,一箭要了畜生命,一箭要了大那命。茂虔若在殿下面前卖弄骑射,岂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他的皮肤很白,鼻梁较一般人要高挺许多,眼窝就显得很深,一双眼睛大而有神,此刻却弯成了半月形,对着拓跋焘露出了一口齐整的大白牙。

拓跋焘对这位皇子的印象极好,浅谈过两次,已能看出此人年纪虽小却是聪颖好学,和雅有度。凉国现已有四位皇子,但都不如这位三皇子受沮渠蒙逊喜爱,若能与之交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拓跋焘指着魏国此次出席秋猎的一行人,笑道:“三皇子过谦了,孤的两位皇弟与三皇子年岁相当,也颇通骑射,明日你们可互相切磋一下。”这次来的皇子只有拓跋丕和拓跋弥,拓跋俊和拓跋健都不精于骑射,拓跋健最近又染了风寒,不便前来;拓跋俊身体倒是好得很,平日也挺爱凑热闹,可这次却主动要求留在宫里为皇帝侍疾,也不曾前来。

沮渠牧犍看了看对面的两位皇子,拓跋丕一身蓝衣,细眉杏目,文采风流。他身旁的拓跋弥穿着一身暗黄,小圆脸上还有未褪尽的婴儿肥,显得有些孩子气。一双眼睛却是黑白分明,十分惹人亲近。

沮渠牧犍从善如流道:“二位皇子都是龙章凤姿,若能有幸与二位切磋切磋,是再好也没有了。”

拓跋丕举杯笑道:“能结识皇子殿下,喜不自胜,明日还请三皇子不吝赐教,丕在此先敬皇子一杯。”说完,一口将杯中酒饮尽了。

拓跋弥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也向沮渠牧犍举了举酒杯,颇为豪迈道:“我也敬皇子一杯,明日

狩猎咱们可得凭真本事,不论输赢,我都认皇子这个朋友了。”说完他也学着拓跋丕的样子喝了一口酒,哪知道这次的酒不是寻常果酒,而是烈酒,直把他呛得不行。

拓跋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觉得尴尬又丢人,一张圆脸都憋红了。拓跋焘无奈摇头,对贺兰蒙田道:“去给五皇子换个酒。”贺兰蒙田立刻下去安排了。

沮渠牧犍看着拓跋弥这样子颇觉好笑,觉得他十分对自己胃口,便道:“五皇子殿下既然认了我这个朋友,那就叫我茂虔便可,不必如此客气。”

拓跋弥终于咳得好些了,喘着气断断续续道:“茂……虔?好,那你……就叫我阿弥吧!我还……还没有字呢!”

沮渠牧犍点点头,刚想再说,却看到了他旁边的红衣少女。那少女的长发被编成了一股股发辫,然后用同一根长长的红丝带扎成了一把垂在脑后。什么钗环都没有,整个人利索又干净。大概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少女便扬起一张雪白的小脸,目光一扫,竟是顾盼生辉。

沮渠牧犍从未见过美得这样张扬的小姑娘,她的眼里好像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娇贵,他不由得呆了一呆,脱口道:“这位姑娘是……”话一出口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谁都知道此次魏国只有一位武威公主参加秋猎,此刻能坐在魏国狩猎者席面上的女子,除了武威公主,还能有谁呢?他这么问,不止显得无礼,还显得十分的蠢。

拓跋焘见沮渠牧犍一副懊悔不已的表情,不由笑道:“这是孤的胞妹,武威公主。”食色性也,天下男子无论老少都如此。

拓跋焘一直在跟沮渠牧犍说话,燕国使臣被冷落了半天,已觉得十分尴尬。此刻见有空隙,立刻插话道:“此次入京恭贺殿下册封之喜,承蒙贵邦盛情款待。为表谢意,我朝如意公主精心编排了一场歌舞,若得殿下允许,公主愿亲自下场献舞,为各位助兴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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