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精致的水榭设了一场规模不大的晚宴,轻纱罗裙的婢女往来其间布菜倒酒。水榭就架在湖边,湖上则飘着一叶小舟,船头一根桅杆挂着一盏红艳艳的宫灯,灯下身着霓裳的舞姬正翩然起舞。舟尾一乐师抱着琵琶正低头弹奏配乐,流云广袖迎风飘扬,恍若仙人。
“还是张兄会享受,此情此景,合该这样清雅的琵琶和舞姿才堪相配。人多乐杂,这美景就坏了。”这青年便是那日在魅音阁与拓跋丕见面的五品官员刘洁,祖上三代都为京官,但祖父辈都去世早,如今在朝廷里算是没什么依仗了。但百年世家的根基还在,他又十分善于交际,外任三年就被调回了京都,短短一年就入了内阁,不可谓不有才。
对坐的张嵩举杯饮了一口酒,看了看上首的拓跋丕,虽然是在他府中设宴,但拓跋丕乃是封了王的皇子,身份贵重,自然是他坐上首。“难得王爷肯赏脸,怎能拿寻常歌舞来款待?”
拓跋丕杏眼微眯,挑唇浅笑,“张大人有心了,这场歌舞与美景佳肴相得益彰,比起燕国如意公主的猎场一舞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这琵琶曲,清新别致,以前似未听过。”
张嵩还未答话,下面已有常出入风月场的人笑着答道:“那青衣人是魅音阁新招的乐师,颇通音律,专给花楼们的头牌彩排歌舞的。他那一曲琵琶,可谓出神入化,这一曲也是他自己编制的名曲叫《杨柳青》。”
拓跋丕颔首,笑道:“原来是魅音阁新来的乐师,难怪如此面生。”那小舟离得很远,青衣乐师又坐在船尾,怀抱琵琶,侧脸微垂,根本看不清面容。但拓跋丕却隐隐觉得,此人形容清雅而有风骨,若是见过,定然不会忘记。
刘洁看着张嵩笑嘻嘻道:“张兄果然是胸怀大志之人,魅音阁的人竟然还敢请,自打我听闻了魅音阁的那起血案,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敢去了,因此这乐师也无缘得见。”
张嵩胞弟张崇,月前正是死在了魅音阁,至今还未抓到凶手。张嵩听闻此言,面色微变,语气也不善起来,“刘兄这是何意?”
刘洁道:“张兄莫生气,我并无他意,只是替张兄叫屈。咱们几个与张兄素来亲近,自然知道你与张崇小兄弟自幼感情甚好,张崇小兄弟不幸惨遭恶人黑手,张兄是极伤心的。可张兄难道未曾听闻坊间的那些个小传闻吗?”都说,张崇与张嵩同时看上了魅音阁的前任花魁夕颜姑娘,两兄弟因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张崇之死的真凶其实就是他的亲兄长张嵩。
那些个传闻不晓得是何时何人传出来的,但却已有不少达官贵人听说了,张嵩自然也知道一二。想到胞弟死于非命,自己虽然也大致晓得了凶手是谁,却奈何对方不得,反而被人泼了一盆脏水,脸色越发阴沉起来。“只要我张嵩在一日,定要手刃凶手,还我兄弟一个公道。”
拓跋丕适时关心道:“本王也听闻了此事,天子脚下竟也会发生此等惨案,实在是耸人听闻。关于元凶,可查出眉目了?若有本王帮得上的,张大人尽管开口。”
“多谢王爷。”张嵩满脸感激之色,“京畿卫一直未给答复,只说凶手未留下证据,十分棘手。但是……”
拓跋丕见他一脸为难,便道:“在场的都是亲近之人,张大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今日是张嵩设的私宴,宴请的都是自己在朝中交好的官员,听拓跋丕这样说,便也不再顾忌,直言道:“虽然京畿卫查不到凶手,但我却知道那夕颜姑娘实是暗渊门排名第三的杀手,专以媚术杀人。如今夕颜与胞弟都死于非命,定是暗渊门中人所为。近年来,暗渊门实在是过于嚣张了。原本他们只认钱不认人,只管江湖事,不理世间风云。看如今的形式,倒有点不像了。在下听闻,暗渊门门主似乎与太子殿下交好,那个客
卿柳公子,似乎就是暗渊门的人。”
“哦?”拓跋丕捻起酒杯在手里转了转,“这我倒不是很清楚,父皇素来英明,既然能封柳公子为客卿,定然是信得过他的。无论他是不是暗渊门的人,若无证据,恐怕想动他都不是那么容易的。至于皇兄……他素来是极知道分寸的,应当不会与江湖草莽来往过密吧?”
刘洁见拓跋丕如此清淡的神色,迟疑道:“王爷,太子殿下惯会玩弄权术的,如今陛下又信重他,恐怕……”
“刘大人,这些话往后就不要提了。”拓跋丕出言打断他,“父皇已封皇兄为诸君,日后皇兄君临天下,本王自然是要尽心辅佐的。若是皇兄有行事不当之处,本王自当直言进谏;若是皇兄英明神武,你我之辈就该誓死追随,安我大魏。”
“是,王爷一心为父为君,心怀若谷,实在让人钦佩。” 话已至此,众人便也不再提此话,只一边欣赏山水歌舞,一边拣些坊间趣闻闲聊,气氛渐渐松快起来。
琵琶乐音渐渐停止,青衣乐师演奏完毕,白衣舞女也舞完了最后一节,轻舟缓缓靠岸。两人俯身行礼,踏着月色缓缓离去,另换了人来吹笛子。青衣乐师与舞女绕过假山,往后院去,却正好撞见张府的管家小心翼翼地领着三人匆匆而来。
乐师和舞女垂首侧身,等一行人走过,一人的脚步在路过乐师时似乎停了一停,不过一瞬,那黑色衣摆旋着离开了视线。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的龙涎香,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清浅的杜若之香,乐师转身前往那水榭上看了一眼,夜色已深,水榭之上却是灯火通明,管家已经领着新来的三人上了水榭。
“诸位好雅兴,如此精巧的宴会,张大人怎地只邀请了二皇弟,却不邀请孤呢?”乐师的身影,消失在拓跋焘最后一个尾音里。
张嵩等人见了来人,忙起身行礼,瞪了一眼管家,道:“太子殿下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进来禀报?”
管家行礼请罪,拓跋焘笑道:“张大人莫要责怪管家,孤也是恰巧与楼护卫和杜小将军散步至此,在墙外听得府中流出甚是美妙的琵琶之音,心里痒痒,便进了来。是孤不让管家提前通报的,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张大人见谅。”
张府的后花园正临着西街,但离皇城很远,而且也没什么摊位,三个人散步到此,实在牵强。但张嵩也不能对拓跋焘发难,嘴上说着“殿下言重了”,一边催促管家下去安排些新的酒菜上来,一边请拓跋焘上座。幸而拓跋丕那一方桌案能坐两人,此刻邀拓跋焘与拓跋丕同坐倒是正合适。
拓跋焘在拓跋丕旁边坐下,微微侧首,含笑道:“阿丕能与诸位青年才俊交好,实在让孤羡慕。”
拓跋弥神色如常,笑道:“皇兄素来公务繁忙,不喜丝竹之音,咱们才没邀请皇兄。若是知道皇兄喜欢,定会早早邀请皇兄一起欣赏的,皇兄能来,诸位大人不知多高兴呢!”
“王爷说得是,太子殿下肯赏脸,真是下官的荣幸。”参与此次宴会的,大多是朝廷新贵,个个都长袖善舞,不一会儿宴席的气氛又活络起来。
推杯换盏直至深夜,张嵩亲自送走了拓跋焘和拓跋丕,拖着一身酒气的身体回了自己的主屋。今夜已是十分疲累,他没再传唤侍妾,自己的正妻也有独辟出来的院子,此刻偌大的主屋里只有他一人。
他独自坐在桌边,抬手捏了捏眉心让自己清醒了一些,随即眼神落到屋内的一副岁寒三友图上。那副图用笔绝妙,显是出自名家之手,且画幅很大,几乎占据了半面墙。他拿起一盏油灯,缓缓走到岁寒三友图前面,伸手撩开了画轴的一角。手掌贴在一条缝隙上运力一推,那画轴后面的墙壁竟然被推进去了半边,他警醒地听了听屋外的动静,只有风声潇潇,于是放心地
进入缝隙。画轴挂落,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屋顶上一块瓦片被缓缓挪动,屋里的一切被阻隔。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悄无声息地从屋顶跃起,往张府外飞跃而去。足尖在屋脊上轻轻一点,眼看着最后一个起落就能离开张府,没想到这处房屋年久失修,那屋脊看似完好却原来脆弱得不堪一击,任是再轻功了得,被人足尖一点也塌下了半块。
“咔哒”“哐当”随着黑衣人的飞跃,高高的屋脊塌陷了一个穴,几片碎瓦落到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什么人?”张府的护卫被惊动,纷纷拿着刀戟往这处围。黑衣人足下生风,未多做停留,借势飞出了张府,往城中最繁华的地界跃去。
身手好的护卫们已寻声追了上去,留下身手一般的在原地收拾残局。张嵩听到动静赶出来查看的时候,只看到了塌了的老屋和一地的碎瓦。
张嵩大怒,随即想到了今日府上那乐师和舞姬,连忙问战战兢兢跟在他后面的管家:“魅音阁那两个人呢?”
管家老实答道:“大人没说要留下他们,他二人早早来告辞了,夫人……夫人就让老奴派人将他二人送回去了。”
张嵩回头瞪了他一眼,“确定送到了魅音阁?”
“是……”管家的声音都在发颤,“门房的永贵去送的人,回来还报了我知晓的。”
张嵩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再派人去魅音阁瞧瞧,那乐师和舞姬是不是回了魅音阁就一直待在里面了。”
“是。”管家见主人没有要立刻处罚他的样子,松了口气,万幸逃过一劫,立刻领命退了下去。
暗渊由着那些尾巴似的护卫跟了两三条街,终于被缠得不耐烦了,借着一面高墙掩护,倏然落在一条黝黑的小巷子里。旁边就是魅音阁所在的花街柳巷,那边灯火通明、人声喧哗,就显得这边格外冷清起来。
暗渊看了看身后的墙,又看了看堵在巷子口的几个持剑护卫,黑色面巾下的唇角微微勾起。为首的护卫持剑冲他一指,“尔乃何人?为何擅闯张府,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呵。”一声冷笑从面巾下传出,他微微抬手,黑针混着夜色破空而去。为首的护卫机警,赶紧拿剑格挡,可惜巷口狭小施展不开,饶是他身手不错,也只能护住自己。“叮叮当当”铁针打在剑身上竟起了星星点点的光,随着几声“啊啊啊”的惨呼,堵在巷子口的护卫们已倒了一大半。
“你是暗渊门的人?”那为首的护卫身手最是了得,见了倒地的人面色漆黑,口吐黑血,死不瞑目的惨状也无半点惊慌。反而是看着暗渊,露出了十分厌恶和痛恨的目光。“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杂种,今日就要你血债血偿。”
那护卫的怒气不知为何暴涨了数倍,持剑飞身欺近暗渊,暗渊侧身避开他的一击,疑惑的看了看他。那护卫五官端正,面容白净,一脸英气,但却是十分面生,他应该是没有见过。不过暗渊门制造的杀戮太多了,有他经手的,也有他毫不知情的。要找出个跟暗渊门有仇的人来,实在是太过容易了,因此面对护卫突如其来的怨恨,他也没有迟疑太久。
暗渊见他身手不错,且一身正气,面对暗渊门的杀手竟也是一板一眼地对招没想过使阴毒招数致胜,倒是颇有耐心地跟他好好对了几招。两人在狭小的巷子里,跟比武似的拆解数十招,暗渊终于收势,冷冷道:“你打不过我的,你走吧!”
那人怒道:“打不过也要打!你们暗渊门逼良为娼,还杀了我妹妹,此仇不报,我李旺财有何颜面苟活于世!”说完又是一剑劈向暗渊。
暗渊黑巾下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样一个一身正气的好青年,竟然叫“李旺财”这样的名字,实在与
他此刻英伟的模样不搭。他忍着心里的好笑,仍是板着一张脸,难得耐心得追问道:“暗渊门怎么逼良为娼了?你妹妹又是哪位?”
李旺财手上动作不停,恨恨道:“我妹妹李虎妞就是死于非命的夕颜姑娘,你们是怎么逼她入了娼门的,还要我说吗?”他与胞妹相依为命多年,前些年,妹妹突然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安心回乡娶妻生子,然后妹妹就不知所踪。他哪里放心得下,辗转多地,才打听到妹妹可能身在京城。他到了京城,一边寻差事,一边找妹妹。好不容易找到了,却是以侍卫之职去接小主人的尸体时才看到的。
“原来夕颜是你妹妹?”这倒还真是他经手的血案,没有冤枉他。虽是这样想着,也十分同情李旺财与夕颜,但暗渊心里却越发觉得好笑。一想到那媚态天成的美人夕颜曾经竟然叫“虎妞”,他就实在严肃不起来了。“她确实是我杀的,但她入魅音阁却是清倌人,并未……你不要误会。”
李旺财手下运起全力,心知打不过暗渊,也不讲究什么招式了,疯了一般举剑随意挥舞着砍向暗渊。语无伦次地说着:“我乖巧听话的虎妞,你还她命来……我把她弄丢了,回去要怎么跟我爹娘交代啊!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小人!这是什么世道啊?为什么恶人都能这样嚣张地活着?我可怜的小妹却死得这样惨!虎妞……虎妞……你下去找到爹娘了吗?都是哥哥不好,没保护好你……”
他一边挥剑乱砍,一边状似疯癫地含着“虎妞”,声声泣血,连带着那可笑的名字都悲伤起来。那悲伤和恨意如此强烈,暗渊看得分明,但事已至此,他能怎么样呢?这个世道,善人有善人的不得已,恶人也有恶人的不得已。哪怕提前知晓了夕颜的生平,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结束她的性命。毕竟,没人能善到原谅一个想要杀了自己的人,更何况他早没了那良善。
暗渊侧身一掌击打在李旺财肩头,“你杀不了我的,给你两条路,我放了你,你回去从此专心做你的护卫,忘了夕颜,忘了暗渊门;还有一条,我送你下去,让你们一家四口团聚,给你一个解脱。”
青年护卫闻言,睚眦欲裂,吐出一口鲜血,恶狠狠道:“休想,只要我活着一日,便要与你,与整个暗渊门斗到底,不死不休!”
暗渊叹息一声,手缓缓伸向腰间,既然如此,他就只能永除后患了。刚想抽出“绕指柔”,眼前光亮却被一道黑衣人影挡去,银光乍现,等他看清时,李旺财已经委身倒在血泊之中。黑衣人缓缓转身看他,一双丹凤眼中闪着两星冷淡的光。“你今日又是在干什么?张嵩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竟敢私闯张府?”
暗渊见是拓跋焘,伸向“绕指柔”的手又垂了下来,“我只是去探探张嵩的虚实,没想干什么。”若不是张府那老屋年久失修,他本可以做到来无影去无踪的。
暗渊扯下脸上的黑巾,绕过了拓跋焘,走到李旺财旁边,黑巾缓缓落到李旺财脸上,盖住了他狰狞的表情。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了一些药粉撒在李旺财身上。
拓跋焘看着他一系列举动,奇怪道:“你在做什么?”
暗渊淡声道:“留个标记,等下让夜魅派两个人来,将他带走,与夕颜一处安葬了。”
拓跋焘蹙眉,“有些事,要么别做,要做就要做得干净,不要留下痕迹,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们一家都死了,已经够干净了。”斩草除根,赶尽杀绝,他最清楚该怎么做了,怎么还会需要别人教呢?可是,人在世间走一遭,总得做一些事,只由心不由命,不是吗?
“我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先前留下宗爱那小子一命,就是留下了一个大祸患。”拓跋焘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今日又对这个恨你入骨的人心软,你
可知道,这样做,会在无形之中,给你增加多少危险?”
暗渊率先离开巷子,仿佛一个寻常游街的青年才子般走入人流,走在繁华的大街上。拓跋焘紧紧跟上去,听他道:“我没有心软,即便殿下刚刚不出手,我也会杀了他的。”人之初,性本善。三岁小儿都能背出来的两句话,可他却知道,没这么简单。
存善比为恶难太多了,一个人的聪慧可能是与生俱来的,但一个人的良善却绝不是,每一次善与恶的交锋,可能都要经历生死抉择。
拓跋焘看了看他平静地神色,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那手冷硬非常,掌心有厚厚的茧,不是握上去,不会感觉到那手轻微的颤抖。“刚刚你迟疑了,依照你的速度,本不用等到我来。小桃,我知道,你是极不愿意杀人的。”可却不得不装作视人命如草芥的样子,假装冷漠和无情,被世人厌弃和唾骂丧心病狂,还得甘之如饴。可她做的每一桩污秽的事,与他而言与那些身披荣光血战疆场的将士并无差别。
白日,城南长安街热闹非凡。
拓跋焘走在商铺林立、人来人往的大街中央,听着两边商贩叫卖不迭,逛得颇闲适。暗渊随在他旁边很是不解,为何他们放着现成的马不骑,非得在这里步行?以前他是很向往京城的大街,总想着溜出来看一看,可现在却很不习惯这样的喧嚣。“殿下,今日怎的有兴致到城南来逛逛?”
他其实想问的是,今天为什么这么闲,有时间在这里走路。自从他继太子位之后,不是每天都很忙的吗?
拓跋焘摇头晃脑地摔着腰间的玉佩带子,颇有些纨绔子弟的风采,眯眼笑道:“父皇下旨修建外城,动工已经好些时候,孤今日特来瞧瞧,看到底施行的怎样了。”他斜眼瞟了瞟暗渊,戏谑道,“顺便以权谋私,带你出来逛一逛。听闻今日南街有庙会,肯定很热闹,待会儿一起去瞧瞧。你可晓得,甩脱楼真和兄长废了我多大劲?”他还记得小时候的贺桃一直很向往长安街的热闹繁华,尤其是元宵节的时候,总是吵着要崔浩带她出去看花灯。
暗渊淡淡“嗯”了一声,不理会拓跋焘的刻意调笑,老老实实跟在拓跋焘旁边。
因是步行,到城南工地时已近午时。城墙已经建得极高,城墙外搭起了竹架子,几个灰头土脸的工匠正踏在架子上砌更高处的墙。
拓跋焘为了不惊动人,今日是穿着便服来的。抬头看了看伫立起来的城墙,又观察了周围,满意一笑。
监工的大人却是认识拓跋焘的,赶忙上来见礼,却被拓跋焘阻止了。若是被他一跪,那他这么大费周章换便服出来还有什么意思?
“建得挺快。”拓跋焘指着前面一排初具规模的房屋,低声问那监工,“前面可是将来的坊巷?”
监工立刻拿出图纸,比着图纸细细讲解起来,“按陛下的吩咐,郭城绕宫城南,悉筑为坊,坊开巷,大者容四五百家商铺,小的也可以容纳六七十家。”又指出了哪些位置属于里坊,哪些位置建立寺庙。
拓跋焘听完点点头,“嗯,你做的很细致,孤回去会如实禀告父皇。等郭城竣工,父皇定然会一一给你们赏赐。”监工忙谢了恩,拓跋焘带着一行人沿着新建的城墙慢慢绕,仔细查看了一些小地方。指了些错误,又说了些该注意的事,监工跟在后头唯唯应了。
暗渊站在不远处看着拓跋焘正定从容地安排一切,看着他英俊的脸上掩盖不住的气势和威压,心头怅然若失。“此次如意公主执意多留一阵子,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殿下与你走得进,若能向殿下进言,表明其中的利害关系,让殿下心甘情愿求娶了如意公主,那与殿下和大魏而言,都十分有利。殿下也能有更多助力,将来涤荡天下也更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