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事拍板定下。
这天早上,孟芸凌来到社里,在前头跟师兄钱芸修说了几句话,去后边找师父索月绍。
这几日社里没什么大事,索月绍坐在房里写本子,孟芸凌进来,恭恭敬敬喊了声师父。
索月绍没抬眼,嗯了一声,说:“芸凌,坐。”
孟芸凌轻轻搬开椅子,在师父对面坐下。
“你这几天过的挺滋润啊,怎么样,跟小叶处的还好吧?”
孟芸凌没想到师父问这个,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挺好的。我俩买新房子了,这几天正忙装修,回头等弄好了,师父您来家里玩。”
索月绍放下笔,惊讶地看着孟芸凌:“新房子?那你住的那套旧房子怎么办?我记得当初我让你搬家,你还死活不搬来着,怎么现在突然改主意了?”
“咳,那套房子出了点问题,住不了了。”
“怎么回事?”
“东西都被偷了。大大小小,电视机啊,藤椅啊,都没了,就剩一张破板床。”
索月绍板下脸,拍桌:“这事儿你怎么没跟我说?”
孟芸凌讪讪地说:“不是什么大事儿……”
“不是什么大事儿就不跟师父说了?!臭小子,干儿子也是儿子,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爸爸?什么事儿都瞒着不告诉我?”
见索月绍满脸怒色,孟芸凌连忙站起来,到人身后给他捏肩顺气:“爸爸,好爸爸,您甭生气。我不是不告诉您,我这不是乱七八糟的事儿堆到一块,一忙就给忘了?对了,您说的电视台找您录节目,是怎么回事儿啊?”
索月绍喘着粗气,声音冷硬地说:“不是找我,是找你!文PD说了,他最近制作了一挡跟传统文化有关系的节目,有手工制作,还有语言艺术,刚好有人提议搞相声,他就想联系你,看你愿不愿意上节目,代表相声界参赛。”
孟芸凌停下动作,张大嘴指着自己:“代表相声界?我啊?”
“除了你还有谁?”索月绍摇首感慨,“现在相声界数咱们做的最好,规模最大,知名度感染力也最高,加上你跟今跃粉丝多,我估计文PD也是想借着你们把节目搞的火热一点,省得看电视的都是些像我这样的中老年人,没法赚钱。你考虑一下,这不是简单事儿,你回去想想再给我答复。”
“师父,我觉得我不行。”孟芸凌说,“您代表相声界没问题,我不行。我就是一个您的一个小徒弟,相声界老前辈这么多,人家都没出面,哪容得着我做表率?不行不行,还是推了吧。”
索月绍骂他不争气:“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朝前顾后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以为还像过去,什么好事儿都捡着辈分大的先啊?这事儿没商量,你不仅得去,你还得拿个冠军回来;也让外头那些成天扯着舌头骂你卖皮相的瞅瞅,你孟芸凌师出索门,不光有一副空壳子,还有真才实学。”
孟芸凌低头听训。
索月绍训完,咕咚咕咚喝下半罐茶叶水,问:“听见了?”
孟芸凌深吸气:“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
“好好备赛,争取拿冠军回来。”
索月绍满意地挥挥手:“行了,去准备吧。我把文PD的联系方式给今跃了,你们小哥俩商量商量,争取旗开得胜。”
索月绍一发话,这事儿彻底没了商讨余地。
从师父办公室出来,孟芸凌垂头丧气地去找今跃。
今跃正坐在柜子上玩俄罗斯方块,一双眼睛盯着屏幕,眨都不眨。
桌上不知谁买的小盒薯片,孟芸凌拆开一包,边嚼边说:“节目的事儿,师父给你说了吗?”
今跃这才注意到他:“啊,孟哥来了。《传统之王》是吧,师父给我说了,说文PD给他和大爷说了好多好话,还送了大爷两块顶级缅甸翡翠。大爷不是喜欢翡翠吗,本来不想收来着,那两块实在太好了,碧绿通透,一丁点瑕疵都没有,师父发了话他才收下。”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当然了,文PD那两块翡翠还是求我爷爷给的呢。”
社里新收了不少徒弟,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咿咿呀呀在隔壁吊嗓子练舌头,时不时传来几声呵斥,嗓门大架子也大,隔着墙都能听见发火。
又一嗓子,“话都说不清楚,还练什么贯口?小学语文怎么学的,zcs跟zhichishi这么简单的音节都分不清?!”
今跃吓了一跳,手机差点甩飞出去。
好不容易接住,心底莫名窜上来一股火:“操!他妈的有完没完了?!师父还没这么训过学生呢,这哪个王八蛋啊,架子这么大?”
他跳下柜子,几步走到隔壁,嘭地推门进去,张口就骂:“你能分清zcs你就好好教呗,师父教学生的时候还不敢这么发脾气呢,你比师傅牛|逼怎么着?!”
骂完了,看清人,他不由冷笑。
“我说谁这么会摆谱,原来是水仙哥哥。”
真是冤家路窄。
翟有成没想到自己教个课还能被人找茬,看见今跃,同样有些不忿。
碍于今跃的家庭背景,他没回嘴,膈应地笑了下,没说话。
一群小男孩傻呆呆地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尤其是镜子前头那个抹眼泪的小男孩,看着替他出头的今跃,更是小脸通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今跃满心卧槽,边翻白眼边在心里骂人,邪了门了,人家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怎么到我这儿成了条条大路通冤家?还有那小子,你哭什么哭啊你,你是爷们吗,你没长嘴啊,你骂回去啊,忍什么?
孟芸凌姗姗来迟,等他到达战场,火已经熄灭了。
十几人的大型斗罗场,今跃跟翟水仙俩人面对面站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大眼瞪小眼地站着围观,还有一个齐刘海的小白兔在哭。
孟芸凌一点都不想和稀泥,勾勾手,把今跃叫出去,就当平息战役。
二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走着,一直到小花园才停下。
“妈的,气死我了。”今跃猛踢一脚灌木丛,大骂,“你说这是什么孽缘啊这是,你看看翟水仙那个德行,社里真是没人管得了他了!你说哪有那么教学生的,人家分不清zcs怎么了,我小时候也分不清,相声不照样说的好好的?他妈的,他妈的,气死我了,气死——”
他没骂完,看见孟芸凌背后扭扭捏捏追过来的小男孩,登时闭上嘴。
“怎么了?”孟芸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小白兔走到两人面前,小声问好:“孟师兄好,今跃师兄好。”
这个孩子孟芸凌没见过,看他一双眼睛老瞟今跃,会意道:“你们聊,我去看看本子。”
小白兔心眼不多,孟芸凌前脚刚走,后脚咬咬嘴唇,眼圈红红地跟今跃说:“今跃师兄,刚才,谢谢你啊。翟老师好凶的,我入社这几个月,每次轮到他教课我都怕怕的,他老凶我,因为我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今跃脾气不好,社里小孩都怕他,见了他都绕道走,这还是头一个主动跟他说话的。
大眼睛,小尖下巴,说话声音糯糯的,很有南方特色,仔细听确实分不清平舌音卷舌音。
今跃没跟十几岁的小孩打过交道,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树立一个严谨的前辈形象:“对你严一点是好事,严师出高徒,你应该虚心接受指导。”
还有,“翟老师不可能因为你家没钱针对你,师父没那么教我们。”
小白兔撇撇嘴,没说话。
翟水仙什么德行今跃只了解个大概,对他来说,这号人压根不值得他花心思,他怎么教学生今跃也没兴趣管。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