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阳喜戳着章桀的脸蛋儿,啧啧有声地打趣他,还煞有介事地出馊主意助他追人成功。章桀被他吵得烦,一巴掌呼他脑门儿上。刘阳喜没防备,后脑勺咣当撞墙上,疼得他嗷嗷叫。历史老师奋笔疾书,连头都没有抬。
后面的同学笔尖捅了捅章桀传来一张纸条,上面一行非常清秀的楷书小字:“别担心,你性取向正常。”
章桀警惕地回头扫了一圈。后排大高个拿手机打游戏,边上的人在素描本上写写画画,基本上大家刚才在干嘛的现在还在干嘛,没什么异常。
他回过身来把纸条团成一团塞进嘴巴里嚼烂吐在地上,还踩了一脚,起身时恰好望见教室另一头第二排的李芯漾,正扶着眼睛微笑注视着他。
放学后,李芯漾从图回来,收拾书包要走。章桀打扫完卫生趁机把他拦在了楼道里。
“那个纸条是你传给我的吗?你什么意思。”章桀出于心虚,脸色一阵红。
“就是字面意思。性取向是什么都没关系,都是正常的。就像我那天跟你说的,艾喆他们不是怪物,你也不是。”
“你也觉得我喜欢男的?”章桀愁云满面,还是很不放心。他的人生到现在都没经历过什么挫折,普通寻常,和万千大众没两样。他实在想不明白老天爷怎么突然给他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很丧气:“就是说,我是同性恋。”
“我妈说100个人里面至少就有2-3个是同性恋者,又不只有你一个。你要是不信,我回去问我妈要本书给你看。你别自己吓自己。你不是怪物,相信我。”李芯漾又扶了扶眼镜笑得很得意,以胜利者姿态站在高一级台阶上,仿若高阶学者得报一己私仇。
这还真把章桀唬住了。他坐立难安,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消化这件事:“书我不看了。谢谢你。”
放走李芯漾,章桀颓然坐在楼梯上叹息。
已经接近6点,这会儿去网球场也看不见乾坤了。他个子不大,屈腿靠在楼梯上也不占多少地方,显得非常落寞。他抓着栏杆铁柱使劲晃,发泄完苦恼地叹了好长一口气。
后面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一道人影带着香烟味从他身边掠过,路过时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目光清冷,却几乎顷刻把他点着了。
乾坤?
只要这个人一出现,章桀就浑身上下不听使唤,可以确证了。他心里一块大石头砸在地上,压得抬不起头,跟做了错事一样。这下没跑了,他就是喜欢乾坤。他喜欢男人。他是个同性恋。他跟艾喆他们一样。但是艾喆那么好看。哎呀,不对,这事儿跟好看没关系。可愁死人了。
章桀懊恼地嚎破苍穹,长空中假象的鸦鸣之破苍穹,羽毛落了一房顶。
接受这个事实过于艰难。
接受了十几年的恐同教育,不是看几本科普书,听几个爱情故事就能土崩瓦解的。章桀几乎得了厌学症,赖在家装病不肯上学,今天嚷这儿疼,明天闹那儿不舒服,混身都是忙病。大人一当回事儿,他又拒不肯去医院,把他妈心疼得胃病都快急出来了。他爸到了第三天终于看出端倪,举着拐杖把他赶回了学校。他干不过那根木头棍子,夹着尾巴从了。
到了学校,他就魔怔地想往网球场跑,管不住心也管不住腿。一开始他直骂自己不争气,后来习惯了又觉得没什么。加上霍拾懿跟李芯漾前后夹击,终于让他承认自己并没什么不同。
既然挣扎这么久仍然对乾坤念念不忘,他只能接受现实,暂时决定他确实喜欢乾坤。但喜欢男的这个范围太广,他还没喜欢别的男的,也是没准儿的事,先不去想就好了。这样一来,生活又重新充满了活力和色彩。
霍拾懿得到这个消息时,第一时间送了他一罐果啤庆祝,夹带一册羞羞的小漫画供他参考学习。
刘阳喜挤兑他见色忘义,酸溜溜地抱怨桀仔从来不看他打篮球,简直没有人性。章桀破罐子破摔,昂首挺胸地反驳:“我就是见色忘义怎么了?”一句话怼得刘阳喜无话可说。
“你还真是…”刘阳喜举着篮球拽住章桀的帽子强制他停下来:“适应能力挺强啊。”
“你他妈松手!”章桀抬脚就往刘阳喜屁股上踹,被他灵活躲过了。
“哟呵,这么着急啊。这有心上人了就是不一样啊。”
“滚!”
没等章桀叉好腰骂人,刘阳喜已经一溜烟奔向篮球场了。
网球场空无一人,寻常放在墙边的书包也不在。
已经放学十几分钟了,难道今天不来了?他趴在围栏上眼巴巴又趴着等了好几分钟,仍未见人来,沮丧地转身,惊得瞪大了双眼。乾坤背着书包拎着球拍从正体育馆往这边走。看这架势,是冲他来的。因为乾坤就在面前,不错眼珠地看着他。
章桀一慌,想弃城逃跑。奈何脚下粘着地面,仿佛有五公斤的502胶水,动弹不得。
乾坤走到他跟前,带着一股奇异的香味,皱着额头直白地问:“你喜欢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