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说了不叫就不叫。”章桀抱着抱枕,羞耻地埋进沙发里:“肉麻死了。干嘛非要听?”
“再叫一声,就一声。我刚才没听清。”乾坤坐在他紧边上,契而不舍地争取自己作为合法男朋友的权益。
“我才不信。”章桀的脸不能更红了:“别想骗我。”
“没骗你,真没听清。”乾坤哄着他:“刚才被吓到了。”
“那我也不叫了。你那么想听,自己叫好了。”
自己叫和听别人叫怎么能一样?
说来也怪,就简单的两个字,两个音节,带着轻飘飘的尾音,神奇地打通了乾坤游走全身的经脉,酥酥麻麻、舒爽通透,具有致命的成瘾性。这会儿他想听而听不到,心尖儿上就跟猫爪子百般挠过似的,漏成筛子了。
他知道其他同性情侣之间也会用这样的昵称,从前只觉得不可思议。想象那画面,简直让人汗毛直立,要掉一地鸡皮疙瘩。
没想到真听到了,不仅不觉得怪异,反而竟有如此强大的冲击力,以至于让他失去正常人的思维能力。具体体现在,一听到这个暧昧的称呼从章桀薄薄的嘴唇里吐出来,他立刻就想把车停在路边,就地将他正法。再比如,此刻源源不断的罪恶念头正引诱他使用不正当手段让章桀顺服。如果章桀还不肯从,他就要扒光他的衣服,在床上使千般手段逼他再喊一次。
不过,产生这样的效果,多半因为喊的人是章桀。换了别人,还是不敢想象。意识到这一点,乾坤反而不舍得为难他了:“行了,快出来吧。不逼你了,一会儿埋进去又憋得喘不上气了。”
“那你说话算话。”
“算话。”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章桀悔不当初,他就不该开这个头。不然局势也不会瞬间从他嘲笑乾坤,如此迅速地变成了乾坤看他笑话,错在自己啊!
他决定伺机扳回一成,却迟迟不知从何下手,更加泄气了。直到乾坤的春假结束,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究其原因,热恋中的情侣常常很难维持闹别扭的状态。但凡不是原则性错误,为了不影响正常亲热,多半会被封藏,等过了腻歪劲儿再分心去回溯,加倍放大,以构成争吵的必要条件。
一旦如此,预示着双方进入磨合期,海枯石烂的浓浓爱意也扛不住鸡毛蒜皮的矛盾。刚开始时种种被忽略的槽点,滚雪球似的一个连一个,成为亲密关系中的拦路虎,严重者一拍两散,分道扬镳。
磨合期总要来,区别在于时间长短。作为凡夫俗子中的两员,乾坤和章桀也不能免俗。
他们第一次真正吵架,是在半个月后,乾坤生日的时候。
“乾坤,你再想想。我觉得…”
“你有什么好觉得的?咱能不说这事儿了吗?一说这个就要吵。”乾坤捏着酸胀的睛明穴,太阳穴跳个不停。他厌倦了无休止的思考:“还没吵够吗?”
“可你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就剩两天了。这次要是错过了,你一定会后悔的。”章桀上前想拦住乾坤,被反手擒住手腕,神经线一阵发麻,便不敢动了:“哥~”
“别喊我,喊也没用!”乾坤捏瘪拿了一路的啤酒罐,顺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嘴角还残留着橙黄色的泡沫:“后不后悔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说没说过你别管?你要有那个本事管得来也成,关键你有吗?”
小区1号门卫岗亭里,好事儿的大叔听见动静,伸脑袋往这边儿看,水烟袋晃晃悠悠垂下来。白皮肤黑斑点的大狗摇尾乞怜,跟大叔要吃的,追着扔出去的棒骨跑过半个小区,从抱着礼物盒子的章桀身边路过,回头瞅一眼对峙的两个人,四脚并用跑远了。
“走啊,不回家了?”乾坤最看不得他这副可怜相,把破了相的盒子从他怀里拿过来要牵他的手。章桀一步后退躲开了。
“跟这儿过夜呢?”乾坤疲惫地叹气。
“我知道,你觉得我笨,就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们一家人都看不上我。我都知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乾坤额头须发间渗出苍白的细汗,印出一层白渍,很快被覆盖了。他急需一支烟平复情绪,手边没有。章桀把他的烟和火都收起来了,在茶几下面第二格抽屉里。
“我知道。你看,我都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没本事,懂的东西就那么点儿。可我就是知道你!你说的,我在你这儿跟别人不一样。我知道你要是这次不申请一定会后悔,你是想做这个事儿的。”章桀想不出更有力度的表达,急着措辞,几乎口不择言:“而且,你现在这样就是放弃自己。要真再拖个两三年,就是毁了前程啊。你的那些兄弟,他们在天上看着,也不会原谅你的。他们就白死了。”
“没完了是吧!”乾坤皱着眉,耳蜗针扎般疼起来,连着脑神经轰炸得寸铁不剩。手里的盒子贴着章桀的脚边,散落在洒着枯叶的草地上。
“哥,你没事吧。哥,你怎么了?”
章桀的声音隔着滚滚水雾,呛进耳朵里,火药味刺鼻,红色的火焰,枪响声。又来了。挥之不去。
“情况有变。乾队,撤吗?” 交易方没有出现,目标接近射击范围,埋伏点出现定时炸药,用途不明。
“原地待命,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给我半分钟。目标击毙后马上撤退。” 嘀嗒嘀嗒,红色的时间开始倒数,还有三分钟,来得及,还来得及。就差一点,他就能打中了。好不容易拿到当场击毙的指令,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轰——
“特二队全员撤退!快!”他对着耳麦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