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动静此起彼伏,乾元上电饭煲商家送的围裙,开始忙活晚饭。两个小的毫无搭把手的自觉,一前一后上了二楼,房门关得严严实实。
门从里面把关上,切菜的声音被隔绝在了门板外,听得不很真切。
两个人静默相对,章桀进门就拉过矮凳坐在窗边明亮的地方,不给乾坤正脸。暖橙色的午后阳光泼进来,披洒在他身上,把他的头发也染上了跳跃的金光,整个人像精巧的琥珀塑像。
一直这样下去吧,像隽永的油彩画,鲜活名利,仿若溢彩流光。
乾坤静看了许久才走过去,单脚蹲在章桀跟前,仰头恰好看得到章桀的脸。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呼之欲出,到了嘴边又不知怎么开头才最好。
他忽而凑过脸去,握住章桀放在膝盖上的手,声音温软得几乎像是在小心讨好:“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很不像乾坤的行事风格,过分低微了。章桀下意识往后躲,脑袋磕在窗棂上又闪回来,言辞闪烁地嘟哝:“又不是生气。”
这是实话,却不全然正确。章桀没好好念过书,词汇匮乏的大脑找不到准确的语句表述现在的心情。乱作一团,所有的情绪憋闷在胸口,咽不下去,释放不出。酸辛的愁肠,欲灭不灭的愤怒,还有压不下去的想念。
他有点儿看不起自己。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是想乾坤想到不行,想到的都是他的好。乾坤出现了,就立马想冲上去抱住。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翻脸的时候见不着了想,现在见着了又要推开。别扭得越久,就越别扭,哪怕到最后已经忘了起初闹别扭的原由。这么想着,章桀心里那些难过重新变得立体清晰,又因为沉淀了几天,更深刻不少。
他一向浅薄,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从来不能方方面面考虑周全。就像现在,他才意识到乾坤是乾元的爸爸,那么草率的答应在这里工作其实是不合适的。
可已经答应下来的事情,临到跟前儿肯定不能再反悔,而且他也确实喜欢这地方。
那就只能怪乾坤了,怎么他偏偏是乾叔叔的儿子呢?章桀瞪住乾坤,对他的怨念格又上涨了百分之好几。
章桀脑子里万千思绪已经开出去八辆宝马都追不上,其实也才过去两秒钟。在这两秒内,乾坤看到他皱上眉毛叹气。他很快分析出章桀是在真情实感地懊恼,但与他说的话无关。
乾坤习惯了他五马奔腾的跳跃思维,心里麻丝丝地被他可爱到了。
他笑着哄章桀:“好,不是生气,是我错了。”
“什么?”走神的章桀捕捉到乾坤答句里最后一个有效词汇,茫然地望向他,似乎不大相信这是他会说的话。他于是理所应当认为这个惯犯又在逗他,提起劲头气鼓鼓地表决心:“我不回去!”
“好,不回去。喜欢这儿就多住一阵儿。”乾坤又顺着他说。
太奇怪了。
章桀狐疑地上下打量乾坤,怀疑他被什么鬼魂附了体,还是个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小鬼儿,说什么听什么,出门要被一群别家鬼欺负的那种。
“乖乖,我能坐了吗?”乾坤可怜地问。他不打算拿即将出差做筹码,换取章桀的心软。章桀一定会心软,他就是这样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