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9月,德国入侵波兰,世界大战全面打响。中国的形势也更为复杂。肖途在武藤公馆里频繁看到日军调兵的情况。不过军队的去向是往武汉,而不是往华中、华北和晋西北。面对这样的情况,肖途先是有些放心,毕竟日军的目标不像是进攻根据地。但是又有些担心,按照日军往武汉集结来看,不是西进、就要南下。他把这个情况汇报给组织不久,长沙会战就开始了。
又过了几天,肖途收到孙正清的通知,说要更换他的上线,并告诉了他新上线的接头地点和暗语。肖途也觉得有些疑惑,不明白组织的用意。这次的接头地点是在上海饭店。在前往接头地点的路上,肖途似乎隐隐猜到了这次新的上线是谁,觉得非常兴奋,但是又担心自己猜错了。
到了饭店之后,服务员把他引入一间稍微普通的雅座,里面的人同样在看报纸,而且竟然是亚辉日报。肖途坐到他对面说:“先生,你有烟吗?”那人放下报纸,微笑着说:“对不起,我刚戒烟。”肖途见了眼前人,又惊又喜,果然被他猜中了,新的上线真是潘汉年。
肖途激动地开口道:“潘先生,我真没想到你是我的新上线!”潘汉年笑着说:“嗯。是我向中央社会部申请的。因为你这条线的情报来源非常重要,所以我想亲自来对情报进行分析。但是我并不能一直留着上海,所以我不在上海期间,你依然用以前的上线。其他时候,你得到的消息可以直接汇报给我。”
肖途点头,问道:“那您这次来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吧?”潘汉年也点点头,说:“现在欧洲也开始大战,日军又开始进攻长沙。局势非常不乐观。所以中央需要更多的情报来源。这次我来上海,就是来建立上海的情报网,而你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肖途也很感激说:“我一定不会辜负组织对我的信任。”潘汉年说:“嗯。我非常相信你的能力。”停顿了一会,说:“我半年前曾经和你说过上海各方面的势力。其中我们地下党的势力最是薄弱,而且各种设备也不够理想。我这次来就是组织地下党建立起一个更加有效的情报组织。我们的人数虽然少,但是人员的素质和思想觉悟是其他势力都比不上的。”
肖途赞同,问道:“那您有什么计划?需要我帮什么忙?”潘汉年微笑着说:“你只要继续保持在武藤公馆里的职位就行。其余的事情不用你来帮忙,做我们这行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肖途听了脸上一红,有些尴尬。
潘汉年拍了拍肖途的肩,继续说:“我之前离开上海,到香港和重庆都走了一次。现在国民党军承受了很大的军事压力,重庆方面有许多人开始指责我们抗日不积极,没有起到合作伙伴的作用。而且因为汪精卫的叛逃,重庆现在人心浮动。我不得不和他们又进行了一些协调。”
肖途也凝神听着。潘汉年继续说道:“我还和军统局进行了一些协商。两方面今后在上海的行动可以适当合作。先前军统上海站的站长王天木被捕,现在军统上海站的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正在进行恢复。对方也愿意在这个恢复期与我们合作。所以今后双方人员如果遇到危险情况,可以互相救援。我来上海就是协调这事。”
肖途赞同地说:“嗯,这样的合作对双方的人员都好。”潘汉年继续说:“双方合作,人员互相渗透,互相利用,这些在情报工作中都是允许,这也是情报工作的特殊性所在。虽说双方合作,而且现在是国共共同抗日,但是千万不能忘记两党在指导原则上的不同。重庆方面现在采取的是限共、溶共政策,他们是想把我们溶化掉。他们很希望在抗日的旗号下,让我们的一起行动听从他们的指挥,而我们则要在坚持抗战中奉行独立自主的原则,所以,我们虽然可以在行动上合作,但是我要提醒你时刻注意辨别方向、慎重选择。这些话我也会转达给上海的其他同志。”
肖途坚定地点头说:“我一定会牢记在心。”随后潘汉年又把自己从事情报工作的经验,总结成一个“十六字诀”告诉肖途。叫做:“不失原则,不为己甚,广交朋友,为我所用。”也就是说不论是哪一方面的势力,在政治上一定耍分清敌我,对他们的动向随时冷眼观察,及时向党报告。但在日常生活中,要尽量和他们打成一片,一结私人交情,能带忙则帮忙。今天你在生活上帮了他的忙,到必要的时候就有可能从他那里获得情报工作所必需的某些有利条件或者帮助。出发点是政治,归结点也是政治,但在出发点和归结点之间,应该尽可能出于人情味,凡事留有余地,善与人交,广结善缘,这样才能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听了这番话,肖途对潘汉年更加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觉得每次见到潘汉年都能学到以前从未想到过的内容,对自己的工作更加是有巨大的帮助。潘汉年真的是自己这一生中的贵人,潘汉年可以算作是他在潜伏工作中最重要的老师了。如果没有遇到潘汉年,自己在工作中还不知道要碰到多少困难、多少危险。他更加明白了自己奋斗的目标和方向,也对以后工作的方法有了更加清楚的规划。
10月7日,长沙会战结束,日军被击退。肖途知道了这个消息,非常兴奋,只不过他没法在武藤志雄前表现出来。此时武藤志雄颇有些恼怒,他翻看着文件,对肖途说:“肖君,你也知道了帝国军队在长沙失利了吧。我也没有想到,这次竟然一个月就败退了。”肖途按捺住内心的振奋,语气有些不屑地说:“这次国民党军就是运气好罢了。”
武藤志雄笑了笑,转而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在没来中国之前,就写报告给外务省,对于中国不能强攻。但是没人相信,那些武官都盲目自大,说三个月就能吞下中国。”说道这里,武藤志雄轻蔑地哼了声,继续说:“开战到现在快两年了,几次大会战的胜利都是以大量帝国士兵宝贵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那些武官还不清醒,还准备继续动武。”
肖途默默地听着,他在这两年中其实对武藤志雄的理念已经非常了解,只是他觉得如果日本方面真的按照武藤志雄的规划实施,那么中国真的危险了。但是他嘴上说:“武藤领事,既然现在情况发展成这样,那不是您以后会受到更多的重用?”